天亮時,濃霧才將將散去,司馬雋已經乘上了前往玉洲的船。
鄧廉將船外船內巡視了一番,又交代了船工一些話,登上甲板,只見司馬雋一個人立在船頭。
海上殘余的薄霧,正在陽光之下消散,竦峙的島嶼若隱若現。
司馬雋迎著海風,兩袖飛揚,不知是在觀景,還是在看天空中追逐的鷗鳥。
“世子若想知道王妃去玉洲做什么,何不親自向王妃問清楚?”鄧廉走到他身旁,忍不住道,“世子問的時候,心平氣和些,莫總是爭吵。”
司馬雋沒有答話,仍望著前方。
“你看那只灰翅鷗鳥。”他緩緩道,“雖身小體弱,卻既不肯讓步,也不肯離開,非要周旋。你說,它究竟想做什么?”
——
自昨日孫微離開之后,萬壽郡主就將自己關在佛堂里,除了用膳歇息,只是念經。
直到服侍的老宮人來稟報,說豫章王世子來訪,她才停住了手中的念珠,微微睜開眼睛。
“多年未見,未想你我見面,竟是在這荒山僻壤之中。”萬壽郡主撫摸著貍奴,打量著司馬雋,微笑道,“你小時候,先帝就說過,司馬氏素是出美男子,可惜南渡之后一代不如一代,放眼看去,小兒輩里恐怕只有你能掙回些面子。如今看來,先帝可謂慧眼如炬。”
司馬雋亦微笑,謙恭道:“姨祖母過譽。”
萬壽郡主與太后是同宗同輩,互稱姊妹。司馬雋幼時,私下里就喚萬壽郡主為姨祖母。萬壽郡主當年也十分疼愛他,總是讓他過府去玩耍。不過自從周太傅失蹤,二人就不再見過,一晃就是十年。
“你小的時候,眼眸似你父親,鼻唇似你母親。”萬壽郡主道,“如今大了,倒是誰也不像,卻愈發好看了。”
司馬雋已經多年不曾聽人提起他母親,道:“姨祖母還記得我母親?”
“自是記得。”萬壽郡主道,“你母親是建康城里有名的美人,過目難忘。”
說罷,她話鋒一轉:“比如今這魯氏好上不知多少。”
司馬雋聽這話,便知她在氣頭上。
昨日,他詢問過郭順以及其他隨從。據他們說,魯氏從萬壽郡主的宅中離開時,臉色不大好看。
司馬雋知道萬壽郡主的脾氣,這魯氏必是在她面前沒討著什么好。至于因得什么事沒討著好,便是他想打探出來的。
他心平氣和,道:“這位繼妃,本是奉皇后之命,到東海來為太后祈福。她得知郡主隱居在這玉洲島上,又想著她是朝廷命婦,當盡禮節,于是特地來探望郡主。我為太子代奠,昨日不曾同行,心中甚是遺憾。今日無事,一早便過來了。”
萬壽郡主看他一眼,道:“原來不是替魯氏當說客來的?”
司馬雋心頭動了一下。
“說客?”他笑問,“姨祖母還在生繼妃的氣。想來,她是無禮了些。”
萬壽郡主“哼”一聲。
“何止無禮。”她說,“她這繼妃可是了不得。到我面前來,口口聲聲要拿周太傅來要挾我。”
司馬雋看著她,目光定了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