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微一愣。
她一時不明白,他是瞧不起閭丘顏,還是厭惡她夸大其詞。
她將阿茹叫過來一道琢磨。
阿茹斬釘截鐵地說:“世子是不喜王妃夸閭丘顏。”
“是么?”
孫微又端著那信,重復讀了好幾遍。
她皺眉道:“閭丘顏確實有才,我夸他有甚不妥?”
阿茹搖頭:“我也不知。世子都是個當將軍的人,氣度竟這般小。興許是年輕,若是我父親當年,若聽聞賢才,恨不得立馬結識,而后招入麾下。”
孫微卻道:“世子的氣度可不小。”
阿茹瞥她:“那王妃說說,他為何不喜王妃夸閭丘顏?”
孫微:“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阿茹想了想,忽而道,“從前,我父親若夸其他將軍家的孩童,我便會不快。我那時想,我已經這般能耐了,他看不見么,還有什么不知足?可父親若說別人不如我,我就會開心。興許世子就是這個意思?他想王妃夸他。”
孫微錯愕:“世子在你眼里,竟如孩童般幼稚么?”
“王妃又不是頭一天認識世子。”阿茹不由地嫌棄,“世子因著王妃的信寫得太短,便不回信,這還不幼稚么?”
這倒是。
說到這里,孫微更是無語。
司馬雋說她的信短,可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,他自己的信也不長。
便如手上這個,埋怨了幾句,沒了。
她捏著那信,左看看右看看,想著下回如何跟他說說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”的道理。
“回信么?”阿茹問。
孫微把信撇一邊:“不回。叫他嘗嘗收不到回信的滋味。”
阿茹搖頭,暗道五十步笑百步,誰也比不誰高明。
可是,才將將過了一夜,孫微便察覺,自己誤會了司馬雋。
只因次日,謝霄竟然奉司馬雋之命,來到了尋陽宮。
“世子說,他收到了王妃的信,覺得有許多話在信里頭說不方便,于是遣在下親自來傳話。除此之外,他還讓在下來看看王妃,問候一聲。不知王妃在這尋陽宮里還住得習慣么?”
孫微愣了愣,竟有了一種錯怪忠良之感。
“世子有心。余總管對我頗為照拂,沒有什么不習慣的。”她故作輕松,“我還尋思著今日給世子回信,沒想到你來了。如此正好,等你回去了,替我將信帶給世子。”
“如此甚好。”謝霄笑道,“世子還說王妃恐怕不會回信,只讓在下提一嘴,王妃不愿意就算了,他不會怪罪。看來,是世子多慮了。”
孫微:“……”
阿茹呈上茶來,笑嘻嘻道:“少將軍既然要來尋陽,為何索性不帶著信一道來?反而讓信使先送?”
“我也不知。”謝霄回道,“我也是出發時,才知曉世子已經寄了信給夫人。興許有些話世子想私下里跟夫人說,我這里帶的話大多是公事。”
私下里的話,就是讓她不要夸閭丘顏。
還是幼稚。
孫微想。
“不知是什么公事?”她問道。
謝霄正色道:“在下隨世子到會稽大半個月,在城中和周邊郡縣走訪了一番,當地慘狀,可謂觸目驚心。世子令在下到尋陽來,將所見所聞向王妃稟報,看王妃是否有對策。”
這確實是正事,孫微也來了興趣:“說說看。”
“在下隨世子和阮主簿去了會稽,以及吳郡、吳興、義興、臨海等周邊諸郡,目之所及,人口凋敝,田地荒蕪。若無人口,便無人耕作,今年秋收已經慘不忍睹,何況明年?世子說,難怪夫人斷言明年必有饑荒。其實何止明年,恐怕后年乃至大后年也緩不過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