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妾說過,鬼神有所示,有所不示。”她從容答道,“自不可事事都卜問。”
司馬雋不與她糾纏這個,將手中的信放下,道:“既然姚蓉與閭丘顏來往,那么尋閭丘顏便是。有這封信,不怕閭丘顏不說。”
“世子想讓閭丘顏將姚蓉賣了?”
“他不該賣么?”司馬雋反問,“他與姚蓉合謀殺害桓熠的親兒子。此信只要出現在桓熠手上,他就剩下死路一條。”
“如果這信能讓閭丘顏走上死路,那妾寧愿將這信交給桓熠,而非與閭丘顏交換姚蓉。”
司馬雋有些詫異。
“夫人與閭丘顏有過節么?”
何止是過節。
她注視著司馬雋:“妾若說,閭丘顏將來會殺了世子,世子信么?”
司馬雋愣了一下。
“哦?”他說,“他如何殺我?”
“姚蓉聽命于閭丘顏,他能在江州做下這般布局,可見是個野心勃勃之人。”孫微道,“有朝一日,他會當上梟雄,奪得天下。”
司馬雋若有所思。
“這是夫人卜問得來?”
“正是。”
“桓氏和王氏呢?”
“桓氏被滅,王氏投了閭丘顏。”孫微覺得自己的心在狂跳,緩緩說出自己藏在心中的往事,“軍閥門閥,卻都被閭丘顏所收攏,世子獨力難支,最終也被閭丘顏的人所殺。”
司馬雋沒說話,目光深深。
“那么夫人呢?”他忽而問道。
孫微張了張口,只覺像有什么卡在喉嚨里。
死去那夜的種種,悲痛和懊悔,擠壓在胸口。
“覆巢之下,豈有完卵。”她輕聲道,“妾自也不可幸免。”
周圍一片寂靜。
正當孫微以為,司馬雋會為詳細追問,卻聽他說:“有件事,我一直頗為好奇。父王去蒼梧迎娶夫人時,曾傳書來,說啟程之日,是夫人親自卜問定下的。那么夫人可曾算到了那山洪之劫?”
孫微愣了愣。
這事,她是一點也不知道。
不過以豫章王那迷信入骨的做派,啟程上路之前,也必是要算一算兇吉的。
“這個么,”她只得含糊應付道,“雖是算了,但上天有所不示。想來,所謂大吉,是應在了妾劫后余生之事上。”
說罷,她幽幽嘆口氣,盡量讓神色顯得哀戚。
“照夫人所言,這事關夫人的生死之事,上天鬼神已經錯示過一次,難道就不會有第二次?”司馬雋目光銳利,“且夫人這卜問,連啟程上路的兇吉都做不得準,難道事關天下興亡之事,反而可信?”
孫微:“……”
這豎子。
她想,雄辯的本事,都用來對付她了。
“世子不信閭丘顏是個陰險之人?”
“信。”
孫微狐疑地看著他:“那……”
“此人是姚蓉背后主使,我自不會饒了他。”司馬雋的神色很是認真,“不過夫人既經歷過生死,更當明白鬼神之事不可靠。譬如閭丘顏,夫人揪出他來,憑借的是這信,而非卜問,不是么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