鄧廉聞之疑惑:“可是大戰一觸即發,桓熠難道會立刻停手?”
孫微道:“桓熠并非猶豫之人,一旦說動,回頭并非難事。”
鄧廉想了想,頷首,又道:“可他若是執拗得全然聽不進王妃的話呢?”
“那就再換別的法子,總之要拖到世子回來。”
桓熠沒有讓孫微等太久。
天還沒亮,武昌縣就傳來消息,桓熠雖然圍城,但并未動手。他抓個守城的士兵,讓他給城中守將遞了個信。
信上說,他要見豫章王繼妃。
——
桓熠約在武昌縣十里外的糧倉見面。
鄧廉自不同意孫微前往,可他終究說不過孫微。
她若不去,桓熠必定攻打武昌,他們沒必要陪著桓熠那瘋子損兵折將。
“可若是王妃有個三長兩短,臣如何向世子交代!”
“放心吧,”孫微寬慰道,“我自會跟世子解釋,不會讓鄧司馬為難。”
天亮后,鄧廉帶著二十親衛和二百尋陽軍士,護送孫微前往武昌,與桓熠見面。
雙方約定了,將兵馬留在一里外,只帶少許護衛。
到了糧倉時,桓熠已經在里面等候。
與他同行的,還有閭丘顏。
桓熠身形高大挺拔,不過畢竟年近七旬,頭發已經蒼白。
他見孫微徐徐走來,打量著她,撫了撫胡須:“繼妃好膽量,竟敢深入敵營。”
那聲音雖沉穩,卻缺了些中氣。孫微想,關于他身體不好的那些傳言,只怕不虛。
孫微向桓熠行了禮,道:“郡公過獎。妾實則膽小,奈何郡公好手段,妾不得已而為之。”
桓熠冷笑,也不多言,自在上首坐下來。
這糧倉已經搬空,如今只剩下空蕩蕩的倉廩和公署,連值守的人也沒有。
閭丘顏早已令人在公署里備下了案席,還有取暖的火盆,倒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。
桓熠道:“昨夜,老夫麾下將士已經將武昌縣團團圍住,只消一聲令下,便可改旗易幟。可尋陽方向忽然來了個信使,被老夫的斥候抓了。他說他手里有王妃的信,內有一卦,要送與老夫。”
孫微便聽著,目光瞟向桓熠身后的閭丘顏,只見他也看著她,神色平靜。
不必問,這就是閭丘顏干的。
“正是,”孫微道,“昨日,妾為江州卜了一卦,卦象乃是大兇轉大吉。妾從未見過如此卦象,于是再細卜,察覺里頭的變數,竟是郡公。”
桓熠看著她:“王妃之意,老夫的死,就是變數?”
“正是。”孫微道,“郡公此去雖然有所獲,卻心力不支,加之舊傷復發,命喪建康。從此桓氏衰落,荊州反而不再為患,而王氏更是堂而皇之地將荊州據為己有。”
她說著,目光只瞟著桓熠的神色。
果然,她每說一句,他的目光就陰沉幾分。
“胡言亂語!”桓熠果然怒起,“我桓氏人杰輩出,就算老夫死了,何至于便宜了王磡!”
“桓氏族人眾多不錯,但是否人杰輩出,郡公心里頭再清楚不過。桓安頗有將才,本可以接管荊州軍,只可惜含冤出走。剩下的人,還有誰可接過郡公肩上的重任,郡公心中必是糾結已久。”孫微道,“郡公也不必忙著否認,若非此慮,郡公今日又為何與妾約見?郡公要的,不過就是桓氏的命數。”
桓熠冷眼看她,問:“桓氏既氣數無幾,依王妃之見,奈之如何?”
“妾已經在信言明。郡公當與世子為盟,共同對抗王氏。郡公知道自己的身子,若不發兵,尚且能多活幾日。郡公已經不復當年,當多為自己考量才是。”
桓熠忽而笑了,聲音沉沉,不辨喜怒。
“沒想到你年紀輕輕,竟有如此妄想。靠著一張嘴,便讓我退兵?還想讓整個都桓氏屈居于司馬小兒之下?”他笑得愈發深,搖搖頭,“我桓氏確實沒有你這樣的人才,可我桓熠還未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