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有兵部的文書,到了州郡之中,膽敢置之不理的也大有人在。譬如幾年前,朝廷曾向桓熠借兵,討伐叛亂的流民,但桓熠根本全無回應,朝廷也無可奈何。在兵權之事上,地方向來大于朝廷,否則當初王磡也不必費盡心思地去打北府的主意。
所以,王治此來,除了兵部的文書,還有太后的懿旨。憑著太后是司馬雋的祖母,司馬雋總還是要聽一聽的。
“世子打算應允么?”
“不打算。”司馬雋道:“無我準許,田瑛也不會給他一兵一卒。”
孫微放下心來。
“既然如此,世子何必回尋陽?”孫微道,“不若跟著褚將軍一道去會稽,此事,世子可只作不知。”
“那王治怎么辦?”司馬雋問,“夫人莫非要幫我打發他?”
“有何不可?調兵一事與妾無關,他就是跟妾說了也無用。”
“這便是我擔心之處。”司馬雋道,“太后的懿旨,只怕也與夫人有關。”
孫微詫異地看他。
司馬雋平靜地說:“我了解太后。她知道夫人如今對我重要,此番,恐怕也會讓王治將夫人帶走。”
孫微一時無言。
她也了解太后,這等事,太后確實做得出來。
“太后要將妾帶走,便帶走好了。妾在尋陽也待得無趣,正想回京。妾乃豫章王妃,太后就算有心為難,也要估計臉面,想來其實做不出什么……”
“不可。”司馬雋即刻打斷。
見孫微瞥著他,他旋即望向船廬的窗外,正色道:“太后此舉,必是受了王磡的挑唆。莫說夫人,便是整個豫章王府,都是王磡的眼中釘。這等事,有一便有二,故而越是如此,越不可讓步。”
這話倒是在理。
孫微道:“那么世子想如何應對?”
“此處往西三十里,有一處父王的離宮,夫人去住三日,如何?”
孫微沒有說話。
司馬雋繼續道:“讓夫人回避,不過是以防萬一,夫人……”
“妾知道自己斤兩。”孫微打斷道,“可妾以為,如此一來,反而會讓王磡更覺得妾是什么要緊之人。下次,他得了機會,只怕更要存心拿妾要挾。如此一來,妾豈非成了世子負累?世子不若就讓妾見一見王治,如妾方才所言,太后也是要顧及臉面的,且妾近來又不曾惹下什么禍事,那懿旨未必就是沖著要挾而來。退一萬步,就算太后令妾回京,妾只消推脫病了之類,王治也無法馬上將妾帶走。”
“那也不可冒險。”司馬雋斷然道。
“世子……”
“不必再說了。”司馬雋站起身,道,“只要是我豫章王府的人,莫說夫人,就算是個仆婢,也非他人可拿捏。我乃王世子,保全家人,自是我的職責。”
說罷,他令鄧廉和阿茹動身,送孫微下船。
他準備得很是充足,岸上已經備好了馬車。
孫微想,就算自己死活不肯,只怕也是要被塞上去的。
她轉頭,發現司馬雋在看著她。
他就站在幾步開外,目送著她上馬車。
好像怕她跑了一樣。
孫微腹誹著,坐到馬車上去。
但等她坐好,司馬雋也沒有馬上離開。他對鄧廉吩咐了幾句,而后,走過來,在車窗邊上停住腳步。
司馬雋的個子很高,孫微就算坐在馬車上,也堪堪與他平視。
他似乎琢磨著什么,黑眸深深。
“夫人并非我的負累。”他低低道。
孫微愣了愣,想說些什么,司馬雋卻已經轉身走開。
“去吧。”他對鄧廉道。
鄧廉應了一聲,上了馬,領著一干護衛,送孫微離開。
孫微撩起車幃看向后方,司馬雋仍站在那里。沒多久,道路拐了個彎,他被樹木遮住,再也看不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