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陽城降下了開春的第一場春雨時,阮回的信使披著蓑衣,騎著黝黑的駿馬,疾馳入宮。
來人讓孫微頗為驚喜,竟是謝霄。
他拭干臉上的雨珠,高興地做禮:“在下拜見王妃!”
孫微忙讓他起身。
半年不見,謝霄竟是看著與從前不一樣了,足足比她高出了大半個頭。
孫微不禁笑道:“少將軍別來無恙。”
謝霄靦腆地撓撓頭,道:“在下跟王妃說過,不必喚在下將軍。在下如今身無官職,受不得這名號。”
孫微道:“到了今年底,少將軍孝期就滿了,走馬上任是必然的。妾稱將軍,并非生分,而是盼著將軍勿忘本心。”
謝霄忙道:“王妃放心,在下不會忘。”
孫微笑了笑。
“上回見了褚將軍,才問了少將軍的近況。褚將軍說,少將軍近來輔佐阮主簿,似乎頗有進益?”落座之后,孫微問道。
“正是,”謝霄頗是興奮,“阮兄學識淵博,處事圓融。在下跟著他,學到不少道理。”
孫微頷首:“此番阮主簿特地托少將軍前來,想必有要緊的話?”
說到正事,謝霄斂起神色。
他將一封信遞給孫微:“這是阮兄的回信,王妃若有不解之處,可徑直問在下,好省去書信來回的腳程。”
孫微接過信,掃一眼,目光旋即定住。
開篇的消息便讓她震驚不已。
“周太傅病倒了?”
謝霄點點頭:“太傅自從回到建康,萬壽郡主就尋來天下名醫替太傅診病。起初似乎是有了起色,而后來因著世子被軟禁之事,太傅四處奔走,還與萬壽郡主爭執一場。他氣急攻心,暈厥過去,從此臥病不起。”
孫微聽罷,不禁沉吟。
周昶這老叟,的確有幾分風骨。平日看起來不正經,但遇到正事,也不惜豁出命去爭取。
只是如此一來,這事更麻煩了。
信上說,周昶雖然清醒了,但身體孱弱。加之萬壽郡主看管得嚴,他與阮回的書信已經斷了。
不過依著阮回打探來的消息,太后因著司馬雋阻撓王氏伐荊州,這回徹底站在王磡一邊,甚至一度有讓王治接任江州都督的想法。幸虧司馬雋及時服了軟,加之太子求情,太后才暫時按下。
可太后決意讓司馬雋長長記性,將他軟禁在宮里,令他思過。
這是不祥之事。
太后向來一碗水端平,對待司馬氏和王氏要好一般好,要壞一般壞,不偏不倚。
可是讓王治接任江州都督,就等于把五萬江州軍交給了王氏。孫微知道她的意圖是讓王治有兵可用,以取桓氏。可這五萬兵馬一旦喂到王氏嘴里,豈還有吐出來的一天?
太后并不愚蠢,不會想不到這一出。
可她既然動了這念頭,說明司馬雋的言行確實觸怒了她。
“太后那頭可說了,何時將世子放出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