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當然是。”孫微道,“妾已經大好了。”
“好不好不是夫人說了算。”司馬雋道,“待夫人將藥都吃完了,我自會請郎中再來看看。”
我又不是藥罐子。孫微在心里翻個白眼。
司馬雋看了看她,道:“夫人十分厭惡服藥?”
孫微道:“妾自幼長于蒼梧偏鄙之地,家資匱乏。不似世子,遇著苦藥,要飴糖便有飴糖。”
司馬雋的眉梢微微抬起。
“夫人怎知,我小時候服藥,要吃飴糖?”
孫微的心頭突了一下,知道自己失言了。
這事,是上輩子,司馬雋告訴她的。
有一回,司馬雋生了病,郎中給他開了藥。那藥,孫微聞著就知道是極苦極難吃的。她令人去取蜜餞來,司馬雋卻說不必。然后,他眉頭也不皺一下,就這么灌了下去。
也是那時候,司馬雋對她說,自己小時候也不愿喝藥,但他喜歡吃飴糖。所以每每生病,大人們總要用飴糖來哄,他才肯吃藥。
——那么,如今殿下服藥,怎不吃飴糖了呢?
當時,孫微問道。
她記得司馬雋的神色有些自嘲。他說,吃多了別的苦,藥的苦就不算什么了。
“這不必想也能知道。”孫微壓下那些回憶泛起的思緒,道,“誰家孩童不愛吃糖?世子乃天潢貴胄,這等甘甜之物,自是想吃就會有的。”
“甘甜之物,還有蜜餞、蜂糖之類,多種多樣。”司馬雋卻還在抓著不放,“夫人單說飴糖。”
這犟驢,又來了。
孫微只得道:“妾也不過隨口一說,恰好說到飴糖罷了。卻不知世子小時候,原來有這等愛好。”
說罷,她旋即轉開話頭:“這些日子,是世子親自照料妾?”
司馬雋看了她,淡淡地說:“是我把夫人帶來廣州的,夫人病了,我自當負責。若是阿茹在,我沒有什么好操心。可宅子里的這些仆婦,皆是生人,也不知底細,我以為還是謹慎為妙。更何況,我也不曾親自動手,不過在一旁看著些,不費事。”
孫微瞥了瞥不遠處的榻,心想,他若是只在那里看著,也確實不費事。
“原來如此,世子辛苦了。”孫微道,“當下,妾已無礙,世子可不必再勞神了。”
司馬雋看著她,少頃,應了一聲。
他站起身來,忽而又轉頭道:“我在外院,夫人若有事,門外就有仆婦,令她們來傳話。”
孫微頷首:“知曉了,多謝世子。”
目送著司馬雋離開,將門關上,孫微躺回床上,長吁一口氣。
而后,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張榻上。
自己病中昏睡之時,司馬雋就是在那里守著。
心中泛起些柔軟的感覺,卻又有些復雜。
上輩子,他們雖是夫妻,相處的時日卻少。甚至于這輩子,他們相處雖只有一年,孫微卻覺得,已經比上輩子廝守的時光多了許多。
譬如,上輩子的她,從不曾得過司馬雋這樣的照料。因為她每回生病,他總是不在。
孫微不由地抬手,撫了撫自己的額頭,想起了自己煎熬之時,這上面的清涼。
司馬雋這般待自己,究竟出于何意,孫微不知道,也一向回避深思。
但自己呢?
切不可動搖了心志啊。
心底那個聲音又在警告。
他說過,你們是家人。如今出門在外,家人生病,互相照料,何怪之有?
就是這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