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微垂下雙眸,道:“妾只是有些磕碰,并無大礙。”
她說話的語氣也有些低落,仿佛晚風拂過。
司馬雋將語氣稍稍放緩,道:“請夫人借一步說話。”
孫微看著他,應了一聲,而后,起身隨司馬雋出了去。
船廬上點著羊角風燈,迎著幾步外的船舷。再遠,就是黑漆漆的河面。
孫微的臉上有些許擦傷,手上已經包扎好。看她行走的姿態,確實沒有大礙。
“伯悠受傷,非夫人之過。”司馬雋道,“夫人不必內疚。”
孫微沒有答話,只看著江面上的漁火,淡淡地問:“天明之后,世子就回江州去么?”
“伯悠無礙,便不急著回去。”司馬雋道,“我打算與桓定見一面。”
孫微露出訝色。
“世子莫不是要向他問罪?”
“他做出這等事,難道不該問罪?”
孫微搖搖頭:“桓定失了心智,一心咬定是我殺了桓熠,連庾公子也說服不了他。除非世子提我的頭去見,否則他不會見世子。”
“那就只能先拿住他。”司馬雋道,“取其要害,其陣自破。”
孫微不置可否。
“今日在蒲圻縣,世子被困住了?”她問道,“莫不是縣令陳望投了桓氏?”
司馬雋頷首。
“陳望雖曾與桓氏不睦,但恩怨皆在桓熠。”司馬雋道,“他到底還是想將這蒲圻縣令的位子坐穩,如今桓定上位,來與他修好,他便為桓熠所籠絡。他今日倒是不敢殺我,只將我困在縣令府中。我的人馬大多在外頭,不得消息,亦不敢輕舉妄動,故而耽擱了時辰。”
孫微知道,這大約又是自己引發的變故。
上輩子,陳望在桓熠發兵攻打京城的時候,誓死力諫,被桓熠關到了牢里。后來桓熠兵敗,陳望被救出,得了寧死不屈的名望,也被豫章王府待為上賓。
這輩子,桓熠不曾發兵,自然也就沒有了陳望下獄的事。陳望與桓熠有過節,與桓定卻沒有。桓定上位,要籠絡陳望,必是許了很多的好處,陳望這才肯把寶壓在了桓定的一邊。于是,有了今日圍困司馬雋的事。
“后來,世子如何脫身?”孫微忙又問道。
“后來,縣令府中突然來了刺客。”司馬雋道,“將府中攪得大亂,我也有了脫身的時機。”
孫微訝然。
“刺客?世子可知是什么刺客?”
“據說,那刺客身形小巧而靈活,像個女子。”司馬雋看著孫微,“鄧廉說,姚蓉今日曾到船上見夫人?”
孫微明白過來,頷首:“確有此事。既這般,想來,閭丘顏也在蒲圻。”
輪到司馬雋詫異:“怎講?”
“閭丘顏行事,向來目的明確。他既然讓姚蓉出面,可見其中盤算不簡單,須得馬到功成。姚蓉來見妾是,對妾說,閭丘顏令她來通風報信,乃是為了將功贖罪。”孫微道,“這托辭,自不可信。桓定來殺妾,他們讓妾逃走,又將世子從縣令府之中放跑,可見就是為了讓世子與桓定當面遇上,大戰一場,最好來個兩敗俱傷。從前,每有大事,閭丘顏皆親自坐鎮。今日如此緊要,事關荊州和江州主公性命,閭丘顏又怎會不在蒲圻?”
司馬雋沉吟片刻,道:“夫人所言有理,但有一點,我以為不通。”
“哪一點?”
“閭丘顏要引我與桓定廝殺,只消讓桓定殺了夫人,再放我去追擊桓定便是。”他說,“又何必大費周章,讓姚蓉去提醒夫人?”
孫微一時結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