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馬雋搖搖頭:“桓安雖有野心,可先前所做之事,皆不過是為了當上一方諸侯。我與他,各取所需。其實早在去荊州捉拿桓安之時,我便有了這個想法,只是一直不知如何再讓他回去。如今情勢變化,轉機倒是送到了跟前。”
“可世子終是以放過王治為代價。”孫微道,“這亦是后患。”
“我雖然饒他一命,他也并非脫得干凈。”司馬雋道,“太后要將他貶到廣州兩年。如今眼不見為凈,便當世間再無此人就是。”
孫微微微頷首,又道:“廣州如今算是掌握在王氏手中,他再為非作歹,也不過是禍害自家人。說起來,太后這回雖然保住了王治,可到底還是站在了世子這邊。若非她出面,庾公子不能去當那廷尉左監,而王治和王寬也早就去了荊州。妾以為,太后還是心疼世子的。”
司馬雋沒有說話,過了一會,道:“皇家之中,首要著并非手足親緣,太后亦是一樣。她就是太后,而非我的祖母。我勸夫人也這么想。”
孫微自是知道這個道理。沒有期待,也就不會失望。
天家長大的,果然與尋常人不同。
這樣的話,在上輩子,司馬雋從來不曾與孫微說過。
“世子是何時開始這么想的?太后畢竟是祖母,于尋常人而言,祖母總是親近的才是。”
“那是尋常人家才有的想法,我從小就不知道祖母應該是親近的。”司馬雋道,“我自幼就覺得,祖母是個位高權重的親戚。我與她并不常見,若論親近,恐怕比夫人還不如。”
他說罷,忽而問:“我昏迷的這陣子,夫人可是常常與我說話?”
孫微一怔。
“世子何出此言?”
司馬雋道:“我記得那時,總隱隱約約聽到有些聲音。我方才問曹松,曹松說,夫人常在邊上照顧我。”
孫微心想,曹松真是,什么都跟司馬雋說。
既如此,她縱然覺得尷尬,也不好否認。
“世子昏迷不醒,眾人都著急得很,妾自也不可置身事外。”孫微道,“每每有人探望,或我等在一旁照料世子,總難免要說些話。不想,竟是擾了世子。也好,世子既是偶爾能聽見,可知世子知覺仍在。終究是底子好,受了那么重的傷也能撿回命來,連太傅的那位神醫也稱奇。”
她這話,避重就輕。
司馬雋注視著她,少頃,道:“辛苦夫人了。聽聞夫人將宮里派來的太醫換了,太后可因此為難了夫人?”
“不曾。”孫微道,“那些太醫雖雖有怨言,但有太子出面,并不曾鬧到太后跟前。說來也巧,今晨,太子還與妾說起此事。妾那時說,若是世子不醒,就讓太醫再回來,沒想到世子竟然醒了。”
司馬雋的眉梢動了動:“如此說來,我醒的還算及時。”
“正是。”
司馬雋看著她,勾了勾唇角。
司馬雋并不愛笑,可孫微一直覺得他笑起來十分好看。
尤其是當下這等虛弱之時,格外溫柔。
燭光在他的臉上投下輕紗般的影子,那雙瞳仁沉靜而幽深。
孫微錯開目光,只道:“看見世子好轉,妾也就安心了,是時候回去歇息了。世子繼續歇著吧,要早些痊愈才好。”
司馬雋并未阻攔,只應了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