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的話沒有人理,講得道理沒有人聽。
等她發了脾氣,又反過來說她性子兇。
“又沒說什么,你個姑娘家性子怎么這么兇,也不知道隨了誰,還發起火來了。”江紅梅把盤子撿開,怕被她拍桌子弄碎了。
林巧枝冷著臉,看著林父:“我教不好,也不會教他。爸你要是真信這玩意有竅門,真信林家棟聰明,幾天就能學會,就拿周伯伯給的教車承諾去換,我不信這滿江城鉗工,沒有一個不想讓家里孩子學開車的。”
“包票我打在這兒,周樹肯定能過補考,就看你舍不舍得了。”
林巧枝轉頭對江紅梅,堵住她要出口的話,先一步說:“對了,還有媽你。你不自私,你偉大,你可以把掃盲班的工作機會透露出去,肯定能找到鉗工愿意教林家棟。”
說完,她狠狠踹了一腳實木打的餐桌。
整個桌面連帶碗盤都狠狠震動一下,發出“砰”的一聲巨響,還有碗盤磕碰的聲音。
“我不發火,是忘了我的脾氣了是吧?”
她指著林家棟,“我耳邊再聽到一次,我就揍他一次。”
她背起挎包就往外走。
出門的時候,回頭道:“還有,我不知道你們想怎么把林家棟這個沒報名的人塞進補考,別拿我去做人情,我什么都不會答應的。”
二樓走廊上。
探出了不少人頭,還有好奇的鄰居走近了聽。
那一聲“砰”的響聲可嚇人。
整棟樓都聽見了。
林巧枝面不改色的穿過尷尬堆笑的鄰居,往樓下走。
等她走后,才逐漸有了窸窸窣窣地議論聲。
“果然是這野丫頭,咱樓里一旦有大動靜,十有八九是她。”
“剛剛那聲兒是什么?掀桌子了?”
“誰知道,砸暖水壺?”
“性子還是這么兇啊,這以后哪里有婆家敢要。”
“那不一樣了,她以后有工作了,指不定還是高工呢。”
……
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里,還有人探頭往里看,關切(好奇)地打聽怎么樣了。
林巧枝走了出來。
她在家屬院西邊角落的一棵梧桐樹邊,靠著粗壯的樹干坐下。
她難過的揉了揉眼睛,又仰起頭,努力眨眼,讓細碎的水光干涸在眼眶里。
她看著天,看著梧桐樹葉在夏風里搖動,看著家屬院最中間那棟住著路工的紅磚小樓。
林家住的這棟小樓在議論鬧劇。
家屬院遠些的另一棟小樓里,也提起了林巧枝的名字。
周家。
周樹抿著嘴角,盡管他沒說什么,但是臉上分明寫滿了“我才不笨”的情緒,腰桿都直溜地跟小樹苗一樣。
他面前是三根被錘斷的鋼棍。
周母樂得一拍周父胳膊:“你看我說得沒錯吧,咱小樹不是偷懶耍滑的,就差聰明人點撥一下,咱這錢花得不冤枉。”
剛剛連說兩遍“再錘一根我看看”的周父,面色也樂了。
是花得不冤。
雖然這看著也才擦邊及格,還有點風險,但不是才開始嘛!
周大哥啃著黃瓜,“林巧枝還挺會教人,比你之前那個師傅好。”
周樹頓時用力點頭:“當然了,比郝師傅強一百倍!”
這一大一小兩兄弟,腦袋頓時被狠狠敲了下。
周母嚴肅:“說什么呢,口無遮攔的,這多得罪人。”她教兩個孩子為人處世的道理,“甭管師傅水平怎么樣,出去都挑揀著人好的說,好就多夸點,差就少夸點,意思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