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樹揉了一下腦袋。
他見話題偏離了,試圖扯回來。
他真的不笨!
半天,他憋出一句,“今天巧枝姐還夸我呢。”
周父周母眼前一亮。
難不成小樹還真有潛藏的鉗工天賦?
周父好奇問道:“她怎么夸你?”
周樹心喜,稍微加了一點小修飾地朝父母道:“巧枝姐說我有基礎,錘擊練得扎實,還努力,肯定能行。”
周母聽了高興。
心里記著林巧枝這份好。
江紅梅三言兩語把看熱鬧的鄰居們打發走,然后關上了門。
回頭看了桌上被磕裂了一條裂縫的盤子,還有缺了一個小角的碗,心疼死了。
“死丫頭心都是冷的,我怎么就生了個這么鐵石心腸娃,生了她只知道氣我,就是說她兩句要她教教弟弟,又是踹桌摔盤,又是要打人的。”
林父嘆了口氣,“爸媽再給你想想法子。”
林家棟沉默一會兒,什么也沒說,起身進了里頭房間,砰的一聲把門一關。
林父的身影好像佝僂了些。
他眉心擠出些紋路,對江紅梅道:“讓你平時對巧枝好些,不就是一兩口肉,刷下碗,煮點飯這些小事嗎?你看鬧的。”
說完,他起身去門口坐著了。
江紅梅嘴巴翕動,想說什么,還是沒敢開口。
憋著情緒,看著一桌沒收拾的碗碟飯菜,又看看屋里頭和屋門口的父子倆,都沒個搭把手的人,想到家里就這么幾個碗碟,還裂了縫缺了角,鄰里都看她笑話,難過得眼眶都發紅。
她怎么就這么命苦。
當初生雙胞胎,兒女雙全,她在家屬院多得意,腰桿都直了,誰不羨慕她有兒子撐腰,又有個女兒可以在家里幫忙做事,等以后老了,還能有女兒在身邊照顧伺候。
結果呢?
現在街坊鄰里都在看她笑話。
江紅梅是真的難過。
她對巧枝難道還不好嗎?
她農村誰家丫頭不是從小帶弟妹,洗碗做飯、割草喂豬的?誰家丫頭不是認識幾個字,上個掃盲班,不當睜眼瞎就回家干活了?家里弟弟妹妹,哪個不是她從小帶大的?
就說家屬院,那么多丫頭放學回家幫著媽媽燒個火,搓點衣服,洗碗掃地擦桌子,不曉得多能干,多懂事。
到處看看,有幾家像是她這樣享福?有書念,回家家務活也和弟弟分著做,吃蛋有她一半,吃肉有她一份,衣服都是和男娃一樣做新的。
她盼著這丫頭念好書,后頭找個好工作。
她對閨女這么好。
結果養出個心冷的白眼狼,一點不曉得心疼體貼媽,半點也指望不上。
她手背抹著眼淚收拾碗筷,把桌子擦了,想到還要下樓去水池洗碗,又是一陣難過得眼眶發紅。
林巧枝住在了寧珍珠家。
這里有她的一套舊衣服,還有一份洗漱用品。
她小時候爭得最兇的時候,是孟主任偶爾收留她住幾天。
后來,小珍珠過來牽她的袖子,亮著眼睛問她,“你要不要住我的城堡?”
她口中的城堡,是一張四面掛滿了細密蚊帳的床,呈包圍狀。
說來不信,寧珍珠是整個紅旗廠家屬院里,唯一一個有屬于自己房間的女孩子。
這年頭,孩子多,房子少。
寧珍珠是老來女,差不多可以單住的年紀,上頭的哥哥姐姐都出嫁了、結婚分房了,媽媽又疼她。
“媽,你怎么還沒睡?”寧珍珠親昵地用腦門拱一拱媽媽肩膀,試圖撒嬌抵充被逮住的心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