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年歲看上去不逾而立,很難相信會有這等佛學境界。
或者說此等境界,只存此一時。
單雄信略松手勁,那僧人身形微晃卻穩立如松,雙掌合十深施佛禮。
“多謝施主,貧僧蒙昧多時,終得解脫。”
他話語清晰,與正常人沒有兩樣。
“大師可知遭何人暗算?”
僧人闔目輕嘆:“我也不知道,貧僧是賒旗城外安山寺中的膳食典座,那日正在膳房調羹,眼前一黑不醒人事。”
“接著便做一噩夢,夢中聞鬼語切切,又見四尊赤發閻羅,將貧僧擲入滿是火焰的鍋中,反復炙烤。”
“只覺痛苦萬分,之后渾渾噩噩,直到此刻方才醒轉。”
周奕追問道:“大師可曾有片刻清明?”
“有。”
僧人道:“貧僧做噩夢之前,聽到有人提起黑石義莊,噩夢中,在火焰的鍋爐中,一位眼冒鬼火的閻羅嗤我為.”
“殘道之渣.”
“剩下只有獰笑聲,再無其他。”
僧人雙手合十,目色漸淡,朝著周奕再次禮佛鞠躬:“貧僧知道的只有這么多了,謝謝施主解救。”
“大師.”
單雄信雙手托住僧人腋下,探其心脈。
“死了。”
他從心脈一直摸到膻中穴:“這到底是什么妖邪法門?”
僧人猙獰褪去,面色安詳。
“這還不算詭異,”周奕平靜講述,“前些天我遇見一位任老太爺,他直接從棺材里面蹦了出來。”
晏秋怪叫一聲:“啊!”
夏姝好奇得很:“師兄師兄,任老太爺蹦得高不高?”
“很高,”周奕摸著下巴道,“城內一個叫阿威的官署公人被他追得用輕功亂跑。”
放松心情開了個玩笑,兩小反倒被這奇奇怪怪的事吸引了。
單雄信沒法理解:“難道真有什么山妖鬼怪不成?”
“那倒不是,”周奕道,“是魔門老怪在修煉邪功,這些僧人的癥狀與走火入魔相似,體內被灌注了邪異真氣。”
“從任老太爺到這位僧人,可見這些老怪的魔功日益精進。如今他們正在搜捕道門中人,我們須低調行事,切不可張揚法事。”
單雄信謹慎道:“那也要提防他們找上門。”
周奕輕呼一口氣:“已然來過,暫且被我敷衍過去。這些老怪自視甚高,只要按我說的行事,短期內應當無虞。”
“這兩人僧衣制式相同,多半來自安山寺。那寺中主持慘死,僧眾盡數失蹤,恐都將淪為這般半人半鬼的模樣。”
周奕心中還有好多話,但及時打住:
“你們奔波一天,先歇息吧,具體事宜明日再安排。”
“也好。”
單雄信俯視地上僧人:“我先將這位埋起來吧,也是個可憐人。”
周奕囑咐兩小道童數語,獨自返回老子像大殿。
他盤坐在蒲團上,僧人臨終之言猶在耳畔。
黑石義莊,那可就在南陽旁邊。
夢中得見“四位閻羅”。
莫非
黑石義莊竟藏四位老怪?!
難道邪功異術四大魔門別傳這四位老藝術家都在南陽?
楊大龍頭知道嗎?
但是這四人素來不睦,又怎會精誠合作。
“老子啊,老子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?”
周奕仰視老子慈容,忽聞細碎足音,本該就寢的兩小道童竟去而復返。
二人懷抱經卷躡足而來。
偷覷師兄神色,見未有驅趕之意,便挨著周奕左右落座。
周奕瞧了瞧夏姝,又瞧了瞧晏秋。
兩小道童沒見長大,還是小孩模樣。
他心中多有打算,只是沒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