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棺歷第三十日,立冬。
在這草木凋零、蟄蟲休眠的時刻,五莊觀內正有一人折扇輕搖,扇著涼風。
“周兄,我這份禮物如何?”
侯希白把美人扇“歘”一聲合攏,用腳踢了踢地上躺著的人。
那人頭發齊整,下巴上的胡子也左右對稱,不知被誰剪過。
四十歲許,刻下昏迷不醒。
多情公子口中的禮物,便是他了。
周奕本在思考江淮老杜,這會兒被他斷了節奏。
“從哪抓來的?”
“還有.”
周奕朝那人身上一探,“為何要送給我?”
如果不是知曉這侯公子除了喜歡當舔狗,人還不錯,這時多半會疑神疑鬼。
“上次和你說過,我是追人至此才與你偶遇。”
“追的便是他。”
“不是。”
侯希白搖頭:“但他與我追的那人差不多,最終都去了冠軍城。前不久,我也才從冠軍城出來,發現了一樁事,還瞧見一場大戰。”
陰后去尋邪極宗麻煩,婠婠說過。
周奕不覺驚奇,只是打量著侯希白:“侯兄也想尋那位周宗主論道?”
“邪極宗之事荒誕詭異,侯某不敢深陷。”
他將扇子左右搖了搖:“所以,為了滿足好奇,我只是盯著那幾位宗主的手下人。”
“這一個,便是從所謂的冠軍棺宮中逃出來的。”
嗯?
難道又是一個裘千博?
周奕目色稍變:“此人神志清醒嗎?”
“兇蠻、暴戾,他已經瘋了。”
侯希白蹲下身,將其衣衫解開,見他胸口紋著一只老虎頭:
“此人名叫常愷,綽號戍山虎,是四大寇手下坐一把交椅的頭目。”
“我抓到他其實有些時日。”
“他體內的魔煞頗為玄妙,本想趁機探查一下幾位棺宮宗主的武學,可惜眼界有限,沒瞧出什么。”
周奕思考片刻:“你是想與我一道參詳他的秘密?”
“非也。”
侯希白以折扇敲手,臉上泛著笑意:“聽說圣女出了慈航靜齋,我去東都湊湊熱鬧。”
“這瘋亂之人我本打算直接埋掉,念及你與冠軍城很近,或許正打探他們的消息,便作個順水人情。”
周奕一臉嫌棄:“這也算人情?分明是個麻煩,我還要費事挖坑將他埋掉。”
侯希白似乎早料到他會這樣說。
畢竟來五莊觀不是第一趟了,稍微摸到一點某天師的性格。
讓這家伙欠一點東西,那可難得很。
“這次來與周兄告別,順便還有一樁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侯希白流連在美人扇中:“等我先去結識師妃暄,到時邀周兄再來作畫,叫圣女來評判,看誰善畫美人。”
“侯大俠又想送我五百金?”
“周兄,不可信口開河啊。”
侯希白目光一斜,瞥了一眼在大殿中捧卷而讀的紫衣少女,知道自己輸得一點也不冤。
不過,作為花間傳人。
雖然周旋于眾美之間,卻絕非好色風流之徒。
輸在最拿手的美人畫上,總叫人耿耿于懷。
“好吧,看在同為畫友的份上,這樁事我便應下了。”
“侯兄先去東都獻殷勤,等我得暇,再請師妃暄點評,慈航圣女在侯兄心中,想必是一等一的公允。”
“不過.”
侯希白用扇子輕敲周奕胳膊,不必他往下說:
“江湖人皆知侯某多金,我亦欣賞周兄山水畫作。”
“如果我輸了,定要再買畫作收藏,學學周兄的魏晉桃源山水技藝。”
周奕笑著說好,一路送侯希白出觀。
在山道上拱手告別。
回轉觀內,周奕注視著那昏倒的大寇手下,先試試他還有沒有救。
先將侯希白的真氣化去。
端來一碗涼水,朝他臉上一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