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冬后三日。
淮安郡,紫衣少女過了桐柏山,直去桐柏渡口。
大尊從漠北南下,必然涉足中原。
背叛大明尊教的下場,那就只有死。
看透了善母蠱惑人心的教義,她注定不會再回漠北。
因曾在南陽露過行藏,善母必然會去找尋。
只有在更南邊露面,才能把人引走。
黃昏時分,阿茹依娜踏著冬日寒氣,聽到淮水之聲,不由回望臥龍山方向。
她眼中的不舍,此際毫無保留的展現在臉上。
只惜亂世江湖,天下形勢每日皆變,沒有安心練功的機會。
除非拋棄凡俗,遠遁深山,不顧大勢。
但以他的身份,享受不了這份安逸。
若給他個十年八年,以他的才情,定然是另外一番光景。
表哥,這是我能為你做的。
她的武功很高,可當大尊善母到來時,只會帶來難以預料的負面效果。
干脆地轉過頭去,直往淮水之畔。
接近桐柏渡口時,暮色漸合,天已昏黑。
大多數船家,夜晚會泊在岸邊。
尤其是險灘暗礁多的地方。
桐柏渡口這邊,到了晚間,只要是船尾亮著漁火,那就代表泊舟,行道之人無需去問。
若瞧見船頭船尾皆有漁火,那便是路熟膽大的船家,要掙個夜渡錢。
“姑娘,要乘夜船嗎?”
一位平頂木舟上的船家朝岸邊喊道:“直接到汝陰郡,去潁上,這條路老朽熟得很,船錢只加日間三成。”
他喊了一聲,卻沒等那姑娘答話。
等了一會,又催促一聲:
“走不走,馬上就解纜了?!”
可是,那姑娘還是不回話。
甚至都沒朝他這個方向看。
這時,桐柏渡口邊上,幾名來自弋陽郡盧府的大漢走了過去,直接把船家的纜繩解了,然后跳上船去。
“快走,快走!”
霎時間,渡口停著七八條要走的船,全都入了淮水。
水浪翻動,打在棧橋上。
阿茹依娜望著船帆遠去,目光移向一道白衣人影。
他坐在棧橋末端,正在喝酒,渡口雖有不少人,卻沒人朝他這個方向靠。
這背影,她可熟悉得很。
見他頭也不回地朝她招手,少女猶豫一下,還是乖乖走了過去。
她坐了下來。
“知道我怎么追上你的嗎?”
沒等阿茹依娜說話,周奕繼續道:
“從南陽到新野、上馬、平氏、桐柏,甚至是汝南,都是我的人。”
他朝遠去的帆船一指:
“如果我愿意,這些船今晚到不了潁上,他們只能停在谷水渡口,或者黃水北岸。”
“壽春八公山之前,可以叫他們停在任何地方。”
“你走到哪里,我都能知道。”
“再有,若論及輕功趕路,天下間能與我相比的人,屈指可數。”
阿茹依娜望著淮水,默不作聲。
過了一會兒才道:
“我離開一段時間,你會更安全,這時與大尊善母相斗,太勉強,也不理智。”
她盯著淮水說話,已不敢朝身旁之人看。
“這里不是漠北,大尊的馬跑不起來,他在我眼皮底下辦事,哪有那么容易。”
“陰癸派占據襄陽,又曾到郡城經營。但那又怎樣?”
“在南陽,陰后說了不算,周老嘆說了也不算。我的話,卻能傳到周圍幾郡。”
“在這待著,不用擔心連累我。”
“你跑遠了,到時候大明尊教的人找到你,我一點辦法沒有。那時候,只能給你出黑了。”
阿茹依娜沉默良久。
忽然拿起擱在他身旁粗糙的砂陶酒壇,周奕配合舉起右手上的小酒盅。
他舉盅,一口而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