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若見面,反倒忐忑。
商秀珣自然不可能怕生,只是擔心那人放以長線,別有圖謀,如此一來,見得一面,美好的幻想便破滅了。
故而常以書信,她后來從不提出見面。
只盼這份書信之緣,持續下去。
哪怕未來孤坐山城,也能有一個精神寄托。
念及此節,心生寂寥。
垂眸看向桌上幾盤與南陽那人有關的菜,竟全都空空如也。
她露出一絲若月兒破開烏云的笑意,心想這位果然是懂行的。
“這幾樣菜周公子很喜歡?”
“不錯。”
周奕點評道:“各有風味,能做好很不簡單。”
“與那鴨一樣,想法都得自我那位朋友。”
商秀珣想到信友,微微一笑:“我有個貪嘴的壞習慣,總盼著尋出更多美食,便是這位朋友,有著奇思妙想,總能給人意外驚喜。”
“確實叫人驚喜。”
他試探問道:“聽姑娘這樣一說,我也想見見你這位朋友。不知他是哪位,現今又居何處?”
商秀珣一時躊躇,不知怎么回應。
只好遮掩道:
“他高臥深山,不喜旁人打攪清凈。”
“也罷.”
周奕仿佛痛失一友,嘆息間露出惋惜之色。
商秀珣見狀,想到他對牧場有助,便轉移話題,指著一碟菜道:
“周公子為何不對這碟蘑菇煨雞下筷。”
周奕皺眉:“這”
他欲言又止,商秀珣道:“公子但說無妨,此菜并非我朋友所教,僅是江淮尋常做法,只是用料稍好一些。”
周奕問:“商姑娘可曾聽聞五尺道?”
商秀珣自然點頭:“可是始皇帝所修去往南中之路?”
“正是,到了漢時,五尺道又作延伸,從巴蜀直抵滇國,再至天竺。”
周奕的聲音不疾不徐:“漢武帝發現了這條商路,眼饞得很,為了攻打滇國,便借口自己夢到一片彩云。”
“有人問起,便擺袖說:彩云之南,吾心的方向。”
商秀珣聽到這里,不禁笑了出來,總覺得這是他瞎編的,但也不愿打斷,想聽聽還有什么話,又怎么與雞相關。
“拿下滇國后,大漢的士兵并沒走,反而留下來傳播中原禮儀文化飲食,雙方碰撞之下,便有了甜酒。”
“此酒以糯米所釀,又以花卉入酒,相比漠北青稞蜂蜜釀的蜜酒,此酒澄清香甜,有一種清爽之氣。后來漢武帝喝了,也非常喜歡。”
周奕一指煨雞:
“我曾嘗過南中人以甜酒煨雞,與你這道菜滋味大不相同,曾食清香之甜,再嘗平淡柴澀之肉,所以不愿食而占腹。”
商秀珣皺了皺巧俏的小鼻子,只覺口中生津,臉上飽含期待之色。
“周公子,能不能教我如何治此甜雞?”
她又添一句:“我可送你五匹上等突厥健馬。”
“不必。”
周奕擺手拒絕,直接念出食譜:
“你先選蘑菇,要用新鮮不霉者。再取南中甜酒雞肉各一斤,嶺南甘蔗汁熬制的飴餳四錢,文火煨兩枝香為度,不可用水。”
“先煨雞八分熟,再下蘑菇。”
“如此一來,可得南中甜酒雞,嘗漢武大帝所品之味也。”
商秀珣聽罷,心飛神動,可惜身在南巢湖莊,又有廬江大賊窺伺,否則此時已命人前往南中,購以甜酒。
“多謝。”
她道了一聲謝,難得碰到一位食中客,還想多聊兩句。
但這位周公子與往日那些客人相比,顯得太過純粹,他酒足飯飽,似是沒了再說下去的興致。
看了她一眼后,直接起身:
“商姑娘,這一餐甚美,往后我也會回憶起。”
他有辭別之意。
商秀珣笑了笑,喊了一聲“許老”。
許老頭小跑進來。
“請這位公子入青院小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