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象殿外,朝臣行禮。
一臉憔悴的蕭皇后在面對臣下時,還能維持幾分往日威儀。
示意他們平身后,便帶著一封詔書步入成象殿。
張須陀與獨孤盛定睛去看,那宮女捧著的玉色托盤上,只有一封黃卷。
獨孤盛問道:“娘娘,不是說有兩封詔書么”
蕭皇后搖頭:“陛下確有所言,可在流珠堂內,吾只尋到這一封。”
“兩位將軍打開一看吧。”
李公公將詔書取來,雙手遞上。
張須陀看了獨孤盛一眼,小老頭也不推辭,作為楊廣護駕,他很清楚楊廣的字跡用印,旁人想偽造也絕無可能。
隋有八璽,分天子皇帝信璽、行璽,用途各不相同。
其中神璽與傳國璽用的最少。
而這封詔書上,正是傳國璽用印。
獨孤盛一臉鄭重,見上方寫道:
“朕承七廟之靈,膺五運之箓。今托體山陵,皇天無親,惟德是輔。趙王杲,仁孝天縱。其以杲嗣登大寶,奉承宗祀。”
獨孤盛還想往下看,竟沒了。
字跡沒錯,詔書上還有一股酒味,像是被酒水打濕,復又晾干。
一點不會錯了,正是楊廣所書。
陛下啊,何故惜字如金,吝嗇筆墨!
這可如何是好
獨孤盛把詔書遞給張須陀,張大將軍只是看過一眼,立刻還給蕭皇后。
大家都拿不定主意。
趙王楊杲最得楊廣寵愛,因此被帶來江都,傳位給他毫無意外。
但他已被裴虔通這反賊殺死。
如此一來,詔書豈不作廢
“娘娘,請把另外一封詔書找出來吧。”
蕭皇后搖頭:“吾已令人翻遍流珠堂,再無所獲,當日陛下醉酒,語焉不詳,或再無遺命。”
蕭皇后這般說,獨孤盛與張須陀也沒辦法。
他倆要是反賊,那也簡單得很,此刻卻束手束腳。
周奕看他們猶猶豫豫,不想在此耽擱,直接說道:“趙王陪奉陛下而去,如今江都城內,唯燕王倓符合詔令,為定人心,在娘娘找到第二封詔書前,何不立燕王為帝”
張須陀與獨孤盛暗暗點頭。
蕭皇后更不會有意見。
燕王年幼,卻是元德太子楊昭所出,楊倓是她親孫子。
倘若沒有趙王,也該輪到燕王。
只是這三人,一個心念丈夫,兩人為忠,不好私改皇命。
如今周奕一提,三人順勢下了臺階,各都認可。
蕭皇后吩咐下去,隨即詔百官入殿,由李公公宣讀遺詔。
以燕王為帝,張須陀統管大軍,獨孤盛為禁軍總管。
少帝年幼,顯然是把獨孤盛與張須陀當做了托孤大臣。
成象殿內,楊廣安安靜靜地躺在棺中,周奕朝他瞧了一眼,不再理會成象殿后續瑣事。
在群議之下,決定讓楊廣入土為安,早享清凈。
翌日。
江都城內滿是縞素,為楊廣發喪,備儀衛,將其葬于吳公臺下。
城內百姓得知這一消息,非但沒有半分悲傷,反倒有不少人帶著大仇得報的笑容。
除了百官軍卒,亦無人相送。
這是真實而樸素的一幕,他叫百姓吃足苦頭,百姓自然恨他入骨。
更有人想到,這江都原叫廣陵。
陵為“帝王之陵”,再加一個“廣”字,楊廣喜歡這個地方,卻不喜地名。
于是“揚州”這二字也不用了,改作江都。
卻沒想到,老天一直睜著眼睛,他改名亦無用,還是做了“廣陵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