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宋言汐是擔心城外狀況,劉軍醫仰頭盯著云層的走向看了好一會兒,下了結論。
“雨云往西走了,看樣子這雨下不來。”
聽到下不來,宋言汐猛然松了一口氣,低喃道:“往西好,往西……”
剩下的話,戛然而止。
劉軍醫剛想問她怎么了,猛然想到什么,低罵道:“差點兒忘了林將軍往青州去了。”
見宋言汐滿眼擔憂,他忙安慰道:“丫頭別太擔心,林將軍在咱們邊城是出了名的命大,一人一馬都敢獨闖敵營,眼下這些對他而言都是小事。”
宋言汐語帶諷刺,“他去時分明帶了三百士兵。”
“你怎知此事?”
見說漏了嘴,劉軍醫眼神閃爍道:“此事并非老頭子故意隱瞞不報,莊詩涵當晚設計引走了我們幾個老家伙。
等我們聽到動靜回來,前往接應林將軍的八千將士早已離營。”
想到那白白犧牲的七千多將士,他眼底淚光涌動,恨恨道:“明明是他林庭風貪功冒進,卻只有他一個人囫圇個回來了。”
他擦了擦眼角,聲音一度哽咽,“你是沒瞧見,回來的那幾百人傷的有多嚴重,渾身都是血,完全是靠著一口氣強撐著回來的。
有幾個娃娃還沒昌家那孩子大呢,還沒撐到藥效起來,人就沒氣了。”
宋言汐遞上一方帕子,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。
如果換做是她,她定然做不到像劉老他們一樣,為著所謂的大局眼睜睜看著林庭風踩著那么多將士的血肉,回京受封。
更諷刺的是,他竟然有臉拿這所謂的軍功,殿前求娶莊詩涵。
他怎么敢?
難道他不怕兩人成婚之時,萬鬼來賀嗎!
劉軍醫擦了擦眼淚,看向宋言汐道:“剛剛嚇到你了。”
宋言汐搖搖頭,滿眼歉疚,“對不住,我事先不知這些。”
若她知道,必不會在劉老面前提及這些傷心事。
他們半輩子都生活在軍中,平日里與那些將士相處的時間比兒孫還多,聽著一口一個叔伯的叫,早已經將他們當作了自己家的晚輩。
任誰,也無法接受他們就這么冤死于主將的冒進,甚至連個喊冤的地方都沒有。
劉軍醫擺擺手,嘆道:“此事與你無關,是他一人之過,老夫雖上了年紀,卻還不至于糊涂。”
宋言汐輕輕搖頭,糾正道:“此事我亦有錯。”
“你這丫頭!”劉軍醫瞪圓了眼,有些生氣道:“你雖嫁到他林家去,卻是一時看走了眼,選錯了夫婿,何錯之有?”
他氣得咬牙,“他還不配你與他同榮辱,共進退。”
“劉老誤會了。”
“老夫誤會什么了?”
劉軍醫不等宋言汐解釋,又問道:“你難不成打算告訴老夫,你對他用情至深,要將他的過錯也盡數攔到自己身上?”
“他不配。”
“別跟老夫扯什么夫唱婦隨……”
看清宋言汐眼底不加掩飾的厭惡,劉軍醫這才確定自己方才沒聽錯。
他渾濁的眼底染了笑,欣慰道:“這才是他言屹川的孫女兒該有的模樣,老夫果然沒看錯人。”
想到什么,他眼底多了狐疑,“你既看得透,剛剛又為何那么說?”
宋言汐眼底閃過一絲恨意,冷冷道:“若非我眼瞎看上他,外祖父憐我給了他往上的梯子,才讓他的野心逐漸膨脹,以至于為了軍功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。”
她只恨自己回來的時間太晚,一切慘案早已發生,無力挽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