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言汐起身后退幾步跪下,朝著宣德帝恭敬行了個禮。
看著她的動作,宣德帝的心不由狠狠一沉。
瞧她這樣子,他的身體怕是當真不好,否則也不會將她嚇成這般模樣。
旁邊墨錦川的臉色同樣也不好看。
他是知曉父皇這兩年身體大不如前,卻從未想過,竟會如此嚴重。
太醫院那群太醫,難不成是吃干飯的?
平息了情緒,宣德帝看向宋言汐道:“起來說話吧。”
聞言,宋言汐卻并未動作。
她深知,這種大不敬的話,輕易不該出口。
可眼下的情況,卻由不得她有所隱瞞。
宣德帝瞥了眼墨錦川,淡淡道:“小五,扶你的王妃起來。”
墨錦川上前兩步,扶宋言汐起來時輕輕捏了捏她的胳膊,示意她盡管安心。
父皇既然有話在先,無論她接下來要說的是何等大不敬的話,他也絕不會治罪于她。
身為一國之君,一言九鼎,不至于連這點肚量都沒有。
即便真沒有,有他在,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她分毫。
宋言汐輕嘆一聲,抬頭對上宣德帝略顯渾濁的雙眸,恭敬道:“臣女并非有所顧慮,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。”
宣德帝問:“你只需告訴朕,朕還有多少時間。”
德海驀地抬頭,顫聲道:“陛下,萬萬不可說此讖言啊!”
宣德帝自嘲地笑笑,感嘆道:“人固有一死,當初陪著朕打江山的兄弟,個個不都是正值壯年便與世長辭。
朕比他們多活了這么多年,從一個泥腿子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,享夠了榮華富貴,早就夠本了。”
聽著他的話,德海險些沒哭出聲。
他看向宋言汐,緊張道:“郡主,您快告訴陛下,他身體好得很,讓他別胡思亂想。”
宣德帝抬了抬手指道:“德海,別為難這丫頭,她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。”
看著他慈祥的臉,宋言汐動了動嘴唇道:“陛下本就身有沉疴,這些年來于政務又勞心傷神,內里早已虧空。
即便時常進補,您也應該覺察到偶有力竭疲憊之時,需時時調整補藥的方子。
陛下眼下的身體就好似沙漏,一邊往里灌水一邊漏,長此以往折騰,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。”
旁人不知他身體如何,可宣德帝自己心中卻如同明鏡一般。
否則,他也不至于諱疾忌醫到,麗妃此前接連勸了他好幾次,他都不曾宣宋言汐進宮為他診治。
或許是不愿讓人知曉他身體已然遲暮,又或許是害怕面對死亡。
這才一拖再拖,直到如今在御書房里暈倒,再也拖不下去。
他這么一暈,若是醒不過來,大安的天怕是要變上一變。
宣德帝閉了閉眼,問:“還有多久?”
宋言汐:“若陛下能放下朝政,安心養身,三五載甚至數十年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此話一出,屋內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。
任誰聽了這話,也知曉那句十年,多是安慰之用。
宣德帝低喃道:“三年,三年也夠了。”
聞言,宋言汐不得不提醒道:“陛下,臣女方才說的是,放下政務尋個清幽之處養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