唉……
李學慶聽著,不禁一聲嘆息。
“她娘的,要不是那個小比崽子,六爺咋也不至于這樣。”
李老六是個心寬的,當年土改的時候,將全部家當拿出來,都沒見他咋樣,每天照樣還是笑呵呵的。
李天明的印象很深,每回在村里遇上,李老六都會給孩子們糖吃。
哪怕是后來時代洪流開始,經常要被批斗,游街,照樣還是泰然處之。
可上次被張青森那個王八蛋當著全村的后輩,打了兩巴掌,他的身體一下子就垮了。
原先那股子精氣神也沒了。
“現在說這個還有啥用,學慶哥,六叔的事咋辦,你得拿個章程!”
李學慶咬著牙:“還能咋辦?六叔同輩人走的時候咋辦的?照著樣辦就行了,學工呢?”
李學工也過來了。
“學慶,啥事?”
“你帶人上山,選兩棵好的,先把壽材給攏出來,手續啥的,回頭再補!”
村里死了人,到山上砍兩棵樹,縣林業局也不能說啥。
“行,交給我了,可就是桐油……”
李天明忙道:“天亮新房有,三叔,你去拿就行。”
之前莊老桿兒死的時候,用的桐油就是給天亮刷窗戶門準備的。
房子建成之后,還剩了一些。
這玩意兒可不好尋,航空專用的物資,李天明還是通過孫立搞到的。
“明天我再去趟海城,弄點兒黑漆。”
壽材的事定下來,可喪事還有好多細節需要定下來。
“學慶哥,別的都好說,村里拿錢就行了,可就是……誰穿孝啊?”
李老六雖然不是五保戶,可畢竟是同族的長輩,他的身后事,村里負責也是理所應當的,哪怕是外姓也沒話說。
可誰來穿孝卻是個大問題,李老六沒有親兄弟,就連一個爺的哥們兒都沒有。
倆兒子現在也是生死不知。
最關鍵的是,李老六是地富反壞右五毒俱全的壞分子,給他戴孝的話……
“怕啥?屋里躺著的是我六叔,我給他戴孝!”
李學慶心里原本就不痛快,這會兒更是一陣莫名的煩躁。
“學慶哥,這不是賭氣的事,六叔畢竟是……”
“我不管他是個啥,我就知道他是我六叔。”
李學農還要再說,被李天明給攔下了。
“四叔,還是……人之常情吧!”
家里的老人去世,晚輩給戴孝不是人之常情是什么?
誰要是有意見的話,來李家臺子當著李家人的面說。
李學農聞言,遲疑著點了點頭,沒再說什么。
“叔,現在要緊的還有個事。”
李學慶點了根煙,緊皺著眉。
“你說!”
“六爺他……畢竟有兒子,咱們是不是給找找。”
如果李老六是個絕戶,那就沒啥可說的了。
可問題是,倆兒子只是不知道在哪,又不是確定沒了。
李老六咽氣前,要是一個后人都不在身邊的話,只怕閉不上眼。
上輩子,李老六是73年沒出正月去世的,當時倆眼珠子一直瞪著,最后還是三老太爺在旁邊說了半晌,他才閉了眼。
李學慶點點頭:“是這么個理,人死為大,就算是天大的錯誤,還能不讓人盡孝?可學建、學同倆人……誰知道他們在哪啊?”
“學建大伯就不說了,學同叔當初是海城大學的老師,被下放到哪,應該能查到,我明天去海城,找王主任幫幫忙。”
“人家能管這個?”
李學慶心里沒底。
大領導工作那么忙,人家能管他們這種小事?
“試試唄,要是能找到最好,要是找不到……”
李天明說著,看向屋里,沒再說話。
李學慶把煙頭往地上一扔。
“那就試試,好歹……也得讓他閉了眼。”
話音剛落,就聽見四嬸兒方艷梅大聲喊道。
“六叔醒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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