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八點五十,走廊里的掛鐘剛敲過最后一聲,田野站在沈青云辦公室門口,警服領口的風紀扣扣得嚴嚴實實,皮鞋跟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響。
他抬手想敲門,又縮了回來,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。
田野了解沈青云的性格,穿警服的時候,沈青云非常在意形象的。
做完這一切之后,田野才敲了敲門。
“進來。”
門內傳來沈青云的聲音,很平靜,聽不出一絲喜怒哀樂。
田野推開門的時候,晨光正從百葉窗的縫隙斜切進來,在沈青云面前的文件上投下幾道金線。沈青云手里捏著支紅筆,筆尖懸在“群眾信訪處理率”那欄。
抬頭的時候,鏡片后的目光在田野的臉上停了兩秒,這才淡淡地說道:“坐吧,茶是王凱剛泡的,碧螺春,你上次說喜歡這個味道。”
青瓷茶杯被推過來時,田野注意到杯沿有圈淡淡的茶漬。
沈書記總是這樣,再忙也記得下屬的喜好。
他坐下的時候,手里的周報邊緣被攥出了褶皺,“掃黑除惡專項行動”那頁的空白處,被他用鉛筆涂了又畫,像片混亂的蛛網。
“上周警情怎么樣?”
沈青云的紅筆在文件上打了個勾,隨意的問道:“特別是開發區那邊,拆遷戶的糾紛解決了嗎?”
田野翻開周報,喉結上下滾動:“拆遷糾紛處理得差不多了,派了專班駐點,上周沒再發生堵路的事。”
他頓了頓,才繼續對沈青云說道:“尋釁滋事十二起,比前周降了三起,主要是夜市攤的打架斗毆。涉黑的案子……還在跟去年那起地下賭場,抓到三個放貸的,供出了上線是一個叫豹哥的,但人還沒抓到。”
“豹哥?”
沈青云的筆停在半空,想到昨天晚上聽到的名字,隨口問道:“哪個豹哥,跟金夜洗浴有關系嗎?”
田野的筆突然在紙上戳出個小洞。
他抬頭時,正撞見沈青云探詢的目光,慌忙移開視線:“是有傳聞說他罩著金夜,但沒實證。我們查過三次,都被他們用正常經營擋回來了。”
沈青云沒接話,端起茶杯抿了口茶。
熱氣在他鼻尖凝成白霧,又慢慢散開:“有沒有接到過涉及高利貸逼債的報案,尤其是娛樂場所里的人。”
田野的后背倏地繃緊,椅面與褲子摩擦發出窸窣聲。
他從公文包里翻出另一份統計表,遞給沈青云說的:“有兩起,都是借貸人失聯,擔保人報的案,說是借了高息錢,但沒提具體是誰放的貸。”
他抬起頭,眼神里帶著一絲好奇:“書記,您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聲了?”
很顯然。
沈青云不會無緣無故的詢問自己這個事情的。
跟在沈青云身邊那么多年,他太了解這位老領導的脾氣了。
果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