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八點多。
窗外的路燈亮起來,把他的影子投在墻上,像個疲憊的剪影。
張耀祖端來的夜宵放在桌上,小米粥已經涼透,他卻沒什么胃口。
衛仲河推薦的監理公司,總讓他想起魏東生辦公室里那張合影,衛仲河站在最中間,笑得一臉和煦。
第二天早上七點,沈青云剛翻開城建局的整改方案,手機就在桌面上震動起來。
熊楊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急促,背景里有文件翻動的嘩啦聲:“沈書記,衛仲河去省紀委自首了!”
沈青云捏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,塑料殼硌得掌心生疼:“什么?”
他走到窗邊,看著樓下駛過的公務車:“他交代了什么?”
“收了魏東生的現金,還有套海景房。”
熊楊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,帶著紙張摩擦的沙沙聲,無奈的說道:“說是三年前幫魏東生的侄子攬工程,收了50萬……現在省紀委的人已經把他帶走了。”
沈青云的指尖在窗玻璃上劃出霧氣,想起上周常委會上衛仲河的反常。
總是低著頭,說話結結巴巴,匯報工作時頻頻看手表。
當時只覺得他心虛,沒想到真跟魏東生勾連這么深。
“不意外。”他緩緩開口,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:“上次討論魏東生案時,他三次想岔開話題,我就覺得不對勁。”
“需要我們這邊補充證據嗎?”
熊楊問道,背景里隱約有茶杯碰撞的脆響。
“把之前的會議記錄整理一下,特別是他為魏東生說話的部分。”
沈青云頓了頓,目光落在桌角的市委班子名單上,想了想說道:“告訴省紀委的同志,衛仲河手里可能還有其他線索,他跟周旺東走得也很近。”
掛了電話,沈青云盯著衛仲河的名字看了半分鐘,突然抓起內線電話:“老張,通知下去,原定上午的黨群工作會議取消。”
市委秘書長張銀峰雖然有點莫名其妙,但還是連忙答應下來。
坐在那那里沉思了片刻,沈青云拿起電話,撥通了省委組織部長高長河的號碼。
“高部長,剛接到消息,衛仲河向省紀委自首了。”
沈青云的聲音平靜下來,窗外的陽光穿過云層,在辦公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:“您上次說的朱曉元同志,現在可以來濱州了。”
高長河的聲音頓了頓,隨即傳來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響:“顧書記剛還問起濱州的班子調整,我這就安排組織部走程序。”
他輕笑一聲,淡淡地問道:“看來你早有準備?”
“算不上準備,只是覺得衛仲河的擔子,總得有人挑起來。”
沈青云翻開朱曉元的檔案,照片上的人穿著夾克衫,在田間地頭跟老農握手,笑容黝黑而真誠:“朱曉元在青縣搞過基層治理,經驗正好用得上。”
“我會盡快安排的。”
高長河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斷:“你那邊先安排臨時負責人,別讓黨群工作斷了檔。”
“明白。”
沈青云掛了電話,把朱曉元的檔案放在桌頭,跟衛仲河的材料并排擺著。
陽光照在兩張照片上,一張西裝革履卻眼神閃爍,一張衣著樸素卻目光堅定。
他突然想起周雪昨晚的話:“人啊,最怕走著走著,忘了當初為啥出發。”
走廊里傳來張耀祖的腳步聲,沈青云抬起頭:“把衛副書記分管的工作清單整理好,下午我要過目。”
他的目光掃過窗外,市委大院的銀杏葉正一片接一片落下,像在為某個落幕的故事輕輕鼓掌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