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路滑得很,他差點摔一跤,被張耀祖一把扶住。
“書記小心。”
張耀祖的膠鞋在泥里打滑,公文包上沾了塊黃泥巴。
巷子里堆著幾捆玉米秸稈,兩個孩子正躲在后面玩石子。
男孩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,女孩咯咯地笑,嘴里又冒出幾句沈青云聽不懂但能確定是法語的話。
陽光透過秸稈的縫隙照進來,在他們沾著泥的小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。
“耀祖,把那兩個孩子叫過來。”
沈青云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他的心跳有點快。
在這連水泥路都沒通的窮山村,怎么會有孩子說法語?
張耀祖剛走過去,兩個孩子就嚇得往秸稈堆后縮。
男孩把女孩護在身后,臟兮兮的小手攥成拳頭,眼里滿是警惕。
“別怕,叔叔問你們幾句話。”
張耀祖蹲下來,盡量讓語氣柔和:“那個是市里來的伯伯,來看你們的。”
沈青云慢慢走過去,看見女孩的花棉襖肘部破了個洞,露出里面發黃的棉絮,男孩的褲子短了一截,腳踝在寒風里凍得通紅。
“你們叫什么名字?”
他盡量讓笑容溫和些,想起自家沈靜這個年紀,正穿著干干凈凈的公主裙。
“我叫胡小軍。”
男孩的聲音細若蚊蚋,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:“她是我妹妹,胡小梅。”
“剛才你們說的是什么話?”
沈青云蹲在他們面前,保持平視的角度:“說得真好聽。”
胡小軍把妹妹往身后拽了拽,嘴唇哆嗦著:“是……是媽媽教的。”
“你們媽媽會說這個?”
沈青云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,目光落在兩個孩子凍裂的小手上。
村長胡老實這時候也跟了過來,聽見問話,臉上的笑僵住了。
“這是胡大力家的娃。”
胡老實搓著手,語氣有點不自然,小心翼翼的說道:“他爹前幾年在外地工地上摔斷了腿,就回村種地了。”
他往孩子身后的土坯房努了努嘴:“他家就在那兒。”
沈青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土坯房的門用鐵絲拴著,窗戶紙破了個洞,露出里面黑乎乎的。“他們媽媽呢?”
他隨口問道。
“哎……”
胡老實嘆了口氣,煙袋鍋在手里轉著圈,苦著臉解釋道:“孩子媽是大力在外地帶回來的,說是,說是以前在廠里上班的。來了沒兩年就生了病,身子弱得很,不常出門。”
沈青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。
在廠里上班?
會說法語的女人,怎么會嫁到這種窮山村?
他想起周雪那些法國原版書,想起翻譯軟件都未必能準確翻譯的俚語,心臟莫名地跳快了幾拍。
“媽媽教你們這個,是做什么呀?”
沈青云摸了摸胡小梅的頭,她的頭發枯黃打結,像一蓬亂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