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彭東南同志。”
沈青云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千鈞之力,一字一句的問道:“南關區近三年提拔的科級干部中,有十七名是王天祥的推薦人選,其中九名存在學歷造假、履歷不實問題。組織部門的考察是怎么通過的?”
彭東南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,鋼筆在指間打滑。
“是,書記說的對,是基層推薦時把關不嚴,我們,我們已經在開展回頭看了。”
他面前的茶杯突然晃了晃,原來朱曉元無意識地碰了下桌沿。
“回頭看?”
聽到這句話,沈青云忍不住冷笑起來,隨即將一份干部考察表推到他面前,表格上的民主測評欄全是滿分。
“王天祥的秘書去年提拔為街道辦主任,考察組連他挪用社區防疫款的舉報都沒核實,這就是你們的回頭看?”
沈青云的手指重重戳在合格兩個字上,紙頁被戳出個洞,就好像耳光扇在彭東南的臉上,毫不客氣的說道:“組織部門是黨的關口,不是人情通道。”
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只有空調出風口的風聲響得刺耳。
彭東南低下頭,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,像條繳械投降的蛇。
長桌兩端的十一只茶杯,此刻像十一只審視的眼睛。
“散會后,組織部門要提交全市干部考察工作自查報告。”
沈青云合上筆記本,金屬搭扣發出清脆的響:“其他常委要對分管領域開展廉政風險排查,下周常委會聽取匯報。記住,發現問題不處理,就是瀆職!”
走出會議室時,彭東南的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。
走廊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,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,像一張無形的網。
他攥緊公文包的手指發白,那里面裝著王天祥案的關聯人員名單,第一個就是他自己的名字。
………………
當天下午。
省委組織部辦公樓的走廊鋪著暗紅色地毯,吸走了所有腳步聲。
彭東南站在部長辦公室的門牌前,三次抬手才敢敲響房門。
“進來。”
高長河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,帶著熟悉的威嚴。
這位省委組織部長正站在窗前批閱文件,晨光在他銀白的發梢鍍上金邊。
“坐吧。”
他頭也沒抬,筆尖在干部任免審批表上劃過:“濱州的事,我聽說了。”
彭東南剛坐下就彈起來,公文包咚地碰到茶幾:“部長,沈青云這是小題大做。王天祥是有錯,但不至于直接雙規……”
他的聲音帶著委屈:“而且他當著全體常委的面批評我,根本不給我留余地。”
高長河抬起頭,老花鏡滑到鼻尖,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:“小題大做?”
說著話,他將一份文件扔到茶幾上,冷冷的說道:“王天祥案牽涉到涉及到那么多人,還有可能涉黑,你告訴我這是小題大做?“
彭東南瞬間傻眼,抓起文件的手指抖個不停。
“我,我不知道還有這個事情。”
他小心翼翼的說道。
“你不知道的事多了。”
高長河端起茶杯,茶蓋在水面輕輕撇了撇,沒好氣的說道:“沈青云以前在公安系統當刑警的時候,辦過比這大十倍的案子。他最恨的就是干部充當黑惡勢力保護傘,你偏要往槍口上撞。”
彭東南的肩膀垮了下來,像被抽走了骨頭:“可,可他對干部太狠了,一點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