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扶著沙發邊緣,艱難地站起身,雙腿還在微微發顫。像個夢游的人,她一步步挪向臥室。拉開床頭柜最。她摸索著打開鎖,抽屜深處,安靜地躺著一個深紅色的硬殼本子。
林薇把它拿了出來,緊緊抱在胸前,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。封面上燙金的“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動產權證書”幾個字,在昏暗的床頭燈下泛著沉靜而微弱的冷光。她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到地上,背脊硌著墻角也渾然不覺。手指一遍遍摩挲著那硬挺的封面,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,卻奇異地帶來一絲虛弱的鎮定。指尖劃過那清晰凸起的“林薇”二字,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確認。
這本證書,沉甸甸的,是她十年青春和汗水的結晶,是她在這個巨大城市里掙扎出的方寸之地,是她女兒安身立命的根基。賣掉?去填那個她至今都不知道如何產生的、深不見底的債務黑洞?然后呢?像張偉說的那樣,拖家帶口回到那個教育資源匱乏的小城?把女兒的未來,押注在所謂的“輕松”上?
萬一……林薇的指甲無意識地摳著證書堅硬的棱角,留下淺淺的白痕。萬一這次賣了房,填了他的窟窿,過不了多久,又出現一個新的、更大的窟窿呢?那時他們一家三口,兩手空空,一無所有,又該拿什么去填?拿命嗎?
這個念頭像毒蛇的信子,冰冷地舔舐著她的心臟,帶來一陣尖銳的戰栗。信任,已經在今晚那場歇斯底里的風暴里,被摔得粉碎。張偉那猙獰的面孔、戳向她的手指、還有那聲“偉大”的指責,如同循環播放的默片,在她眼前反復閃現。他從未解釋清楚債務的來源,卻理直氣壯地要求她押上一切去填補。
不能賣。絕對不能賣。
她蜷縮在冰冷的墻角,抱著那本同樣冰冷的證書,像抱著最后一座孤島。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光怪陸離地映在窗簾上,無聲地流淌。夜,深得如同凝固的墨汁。疲憊和巨大的精神消耗終于壓垮了她緊繃的神經,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,意識在冰冷的絕望和一種近乎麻木的堅定之間沉沉浮浮。就在她幾乎要被拖入混沌的睡意時——
“咔噠。”
一聲極其輕微、卻無比清晰的金屬摩擦聲,像一根冰冷的針,猝然刺破了夜的死寂,也瞬間刺穿了林薇混沌的睡意。
那聲音……是從大門方向傳來的!
林薇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,隨即又像被重錘狠狠擂中,瘋狂地撞擊著胸腔,幾乎要破膛而出!她全身的血液在剎那間似乎都涌向了頭頂,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。她猛地睜大眼睛,瞳孔在黑暗中急劇收縮,死死盯住房門的方向,連呼吸都死死屏住。
是誰?
深更半夜,用鑰匙……開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