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姐李薇在我們家族眼中,是潑天好運的化身。她自己在北京扎了根,嫁了前途光明的軍醫陳志強,更生了一對玉雪可愛的兒女。母親每每提起,眼底的光幾乎要照亮整個胡同口。
可當李薇在電話里對我說“這日子快熬不下去了,想離”時,我捏著話筒的手指驟然冰涼。她聲音里那種被砂紙磨過的疲憊,穿透電波,沉甸甸地砸在我心上。
問題根子,在她那“至孝”的丈夫陳志強身上。婚后不久,他就把寡居多年、一直在鄉下生活的母親接進了城。這搬來的,不是一位母親,而是一尊需要全家供奉的神只。陳志強對李薇的要求斬釘截鐵:媽的話就是圣旨,不許頂,不許駁,更不許惹她老人家有半分不痛快。老太太初入都市,水土不服是其次,兒子無條件的撐腰,讓她迅速找準了自己的位置。在兒子面前,她永遠是那個受了委屈、欲言又止的可憐母親。
那日,正是溽暑蒸騰的中午,一絲風也無。李薇看著女兒汗濕的頭發黏在小臉上,便說:“太熱了,給妞妞洗個澡吧。”話音未落,婆婆已像影子般貼了過來,伸手就要抱孩子:“我來,我來洗!”
李薇心頭一緊。上次婆婆給兒子洗澡,不過是水稍涼了些,孩子打了個噴嚏,陳志強便沉著臉訓了她半宿,怪她“支使”老人。那無形的緊箍咒瞬間勒緊。她側身護住女兒,語氣盡量放得/yes平緩:“媽,您歇著,我來就行。順手的事。”
她給女兒洗得仔細,水花濺得浴室瓷磚上亮晶晶一片。洗罷,又仔仔細細擦干水漬,收拾清爽,這才帶著剛洗得香噴噴、小臉紅撲撲的女兒出了門,想著去附近超市買點水果透透氣。
暮色將合時分,李薇抱著女兒,手里拎著購物袋推開家門。玄關的陰影里,陳志強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立在那兒,臉上陰云密布,目光刀子似的剮過來。
“李薇,”他聲音壓得極低,卻像淬了冰,“你真好意思啊?自己舒舒服服睡午覺,指使我媽給孩子洗澡?洗完澡還要老人家給你收拾浴室戰場
包,動輒兩百、五百,出手闊綽得如同散財的菩薩。而她自己膝下這對親孫兒孫女,卻從未得過奶奶一分錢的壓歲錢或禮物。婆婆的慷慨,只對外綻放。
日子就在這種無處不在的監控和算計中,在丈夫永遠偏向母親的天平上,在婆婆那無聲卻無處不在的“委屈”目光里,泥潭般深陷下去。李薇感覺自己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,在名為“孝順”的陰影下,一點點枯萎。
又是一個深夜。孩子早已熟睡。客廳里,只有那個小小的監控攝像頭頂端,一點紅光固執地在黑暗中亮著,如同永不閉合的審判之眼。它冷冷地俯視著這個家,記錄下每一次隱忍的呼吸,每一次強撐的平靜,每一次笑容下無聲的崩裂。
那紅光微弱,卻足以刺穿所有溫情的偽裝,照亮這個屋檐下,早已千瘡百孔、搖搖欲墜的真相。李薇躺在黑暗中,睜著眼,感覺那點紅光仿佛烙在了自己的視網膜上,燙得生疼。突然,手機屏幕亮起,是閨蜜發來的消息:“薇姐,別再這么委屈自己了,你值得更好的生活。”李薇盯著屏幕,淚水奪眶而出。她知道,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。
第二天,李薇起了個大早,精心打扮了一番。她把孩子送到學校后,直接去了律師事務所。咨詢完離婚相關事宜,她的內心反而平靜了許多。
回到家,婆婆依舊在指桑罵槐,陳志強也冷眼相對。李薇深吸一口氣,平靜地說:“我們離婚吧。”陳志強以為她在開玩笑,不屑地說:“別鬧了,離了婚你能去哪?”李薇看著他,一字一頓地說:“我受夠了,這婚必須離。”
接下來的日子,李薇開始收集證據,為離婚做準備。婆婆和陳志強沒想到她會如此堅決,開始慌了。但李薇心意已決,她要掙脫這枷鎖,重新擁抱屬于自己的生活。
就在李薇為離婚忙得不可開交時,陳志強的醫院突然來了緊急任務,他被派去外地支援抗疫。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,家里只剩下李薇和婆婆。沒了陳志強在中間偏袒,婆婆囂張的氣焰收斂了不少。
李薇一邊照顧孩子,一邊繼續推進離婚事宜。婆婆看著家里冷冷清清,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。有一次,小孫子生病住院,李薇忙前忙后累倒了。婆婆看著疲憊不堪的李薇,心中有些愧疚,主動幫忙照顧孩子。
陳志強在外地得知家里的情況,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。幾個月后,他完成任務歸來。看著瘦了一圈的李薇和懂事的孩子,他向李薇誠懇道歉。婆婆也拉著李薇的手,說以后會好好相處。
李薇有些動搖了,她看著這個曾經讓她絕望的家,似乎有了一絲改變的曙光。她不知道是該堅持離婚,還是再給這個家一次機會。
就在李薇猶豫不決時,陳志強的一位老戰友找到李薇。原來,陳志強在外地抗疫時,因過度勞累身體出了狀況,可他一直瞞著家里。老戰友擔心他身體撐不住,希望李薇能多關心他。李薇得知后,心中的堅冰開始融化。
之后的日子,李薇開始留意陳志強的身體,兩人交流也多了起來。婆婆更是一改往日作風,主動承擔家務,幫忙照顧孩子。家庭氛圍越來越溫馨。
一天晚上,陳志強帶著李薇來到曾經約會的公園,他單膝跪地,拿出一枚戒指說:“薇,以前是我錯了,我會用余生彌補你。”李薇眼中含淚,接過戒指。
最終,李薇決定給這個家一次機會。他們一家人手牽手走出公園,朝著新生活邁進,曾經的陰霾逐漸消散,未來充滿希望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