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,趙大媽審視這位新進門的兒媳,目光如挑剔的尺子,處處量出刺眼的尺寸:花錢如流水,周末睡到日上三竿,廚房油污重了也視若無睹。一股無名火,總在她心口窩里悶悶地燒。
那壇腌了半年的咸菜,成了第一根引爆的導火索。兒媳竟說里頭亞硝酸鹽高,抬手就倒了個干凈。趙大媽氣得眼前發黑,手上那根使了大半輩子的竹筷,“啪”一聲脆響,狠狠摔在地上,碎成幾截。兒媳沒吵也沒嚷,默默找來掃帚簸箕,將一地狼藉收拾干凈。到了夜里,卻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,輕輕放在趙大媽手邊:“媽,以后咱吃新鮮的,我學著給您做爽口小菜。”燈光下,那杯牛奶蒸騰著細密的白霧,無聲地軟化著趙大媽僵硬的肩頸線條。
趙大媽膝蓋的老毛病,陰雨天便鉆心地疼。兒媳不知何時記住了這事。自那以后,每天清晨,廚房灶臺上總溫著一只保溫杯,里面是熱騰騰的豆漿,恰好暖手暖胃的溫度。趙大媽心里那點因咸菜壇子而起的堅硬冰棱,似乎被這日復一日的暖流,悄然消融了一角。
廣場舞的姐妹們都添置了亮閃閃的新舞衣,趙大媽嘴上不說,眼神卻總忍不住往那些炫目的亮片上瞟。沒過幾天,一件簇新、綴滿銀色亮片的舞衫竟直接寄到了家。兒媳在電話那頭聲音輕快:“媽,您穿上這個,保準是咱們廣場上最精神的領舞!”趙大媽摸著那光滑冰涼的亮片,手指竟微微有些發顫。
連和老伴拌嘴慪氣,也成了兒媳悄然彌合的機會。那回趙大媽正為點小事跟老頭子僵持著,兒媳不聲不響地站到她身邊,幫著數落了老頭幾句。趙大媽心頭一松,那點郁結的氣竟莫名順暢了。可還沒等老頭回過味來,廚房里已飄出濃郁的肉香——兒媳燉了排骨湯,招呼老兩口:“爸、媽,都別氣了,嘗嘗這湯,趁熱乎!”那湯暖意融融,直熨帖到心窩里去。
又是一個尋常的傍晚,趙大媽穿著那件銀光閃閃的舞衣,站在廣場中央領舞的位置。熟悉的旋律流淌,她動作舒展,目光掠過人群,看見兒媳抱著小孫子站在外圍,正含笑望著她。四目相接,兒媳眼中盛滿笑意,遙遙朝她豎起一個大拇指。
燈光璀璨,亮片隨著舞步在人群目光里熠熠生輝。趙大媽只覺得那暖意,此刻正從亮片衫上滲透進皮膚,又沿著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。她忽而想起那壇傾覆的咸菜,想起地上碎裂的竹筷,想起深夜里那杯沉默溫熱的牛奶——原來人心不過是一只空壇子,你往里傾注什么,最終回響的便是什么。
婆媳之間哪來天敵?你將她視作親骨肉般心疼,她便回你以滾燙的赤誠。這世道,人心換人心,四兩換半斤,最是顛撲不破。
廣場舞結束后,趙大媽快步走到兒媳身邊,輕輕拉過她的手,緊緊握著,眼中滿是溫柔:“閨女,多虧有你,媽心里亮堂多了。”兒媳笑著靠在趙大媽肩上:“媽,您就是我親媽,照顧您是我該做的。”
趙大媽把小孫子抱在懷里,祖孫三人有說有笑地往家走。回到家,兒媳系上圍裙進了廚房,不一會兒,餐桌上就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飯菜。一家人圍坐在一起,吃得格外香甜。從那以后,趙大媽逢人就夸兒媳懂事孝順,鄰里們都羨慕不已。兒媳也更用心地操持著這個家,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。在這個小小的家里,婆媳之間的愛與溫暖,如同春天里的微風,輕輕拂過每一個角落,讓生活變得更加美好,也讓這個家充滿了無盡的幸福與溫馨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