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了?”陳志遠的聲音在門口響起,帶著一絲不安。他看到了妻子僵硬的背影和床上散落的奶粉袋。
林靜猛地轉過頭。她的臉在臥室暖黃的燈光下,卻呈現出一種駭人的慘白,眼睛卻亮得嚇人,像燃著兩簇幽冷的鬼火,直直地射向陳志遠。
“奶粉,”她的聲音像是從冰縫里擠出來,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子,“少了兩袋。”她的目光死死釘在陳志遠臉上,那眼神銳利得幾乎要將他刺穿,“就在剛才,你媽來的時候,就在我進來抱孩子的那一會兒。她的包,那么大。”
陳志遠被妻子眼中那從未有過的、近乎瘋狂的怒焰震得后退了半步。他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床頭柜,又看看床上散落的七小袋奶粉,眉頭緊緊鎖了起來,臉上掠過一絲難以置信和本能的抗拒。
“不可能吧?”他的聲音帶著遲疑,像是在說服自己,“靜兒,你是不是記錯了?或者……或者數錯了?媽她……她拿奶粉干嘛?家里又不缺她那口吃的……”他試圖靠近,想看看那些奶粉袋,“是不是你之前沖了沒記?”
“記錯?”林靜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的笑話,嘴角猛地扯出一個極其扭曲的弧度,那笑容冰冷而猙獰,“陳志遠!十減一等于九,三歲小孩都懂!現在只有七袋!七袋!”她的聲音陡然拔高,尖銳得幾乎要撕裂空氣,懷里的孩子被嚇得一個激靈,癟著嘴又要哭。
她立刻收住聲音,用力把孩子往懷里按了按,胸口劇烈起伏,像是在拼命壓制即將噴發的熔巖。她的目光越過丈夫,投向臥室緊閉的房門,仿佛能穿透那層木板,看到那個剛剛滿載而歸的、心滿意足的身影。
“她拿奶粉干嘛?”林v。靜的聲音壓得極低,卻字字泣血,“給她那個‘身子骨弱’‘需要大補’的寶貝女兒下奶啊!在她眼里,我兒子的口糧算什么?她女兒的奶水才金貴!我的東西算什么?她女兒的補品才要緊!”她猛地站起身,抱著孩子,像一頭被逼到絕境、渾身炸毛的母獸,一步步逼近陳志遠,“翻冰箱!偷奶粉!陳志遠,你告訴我,這叫什么?嗯?這叫賊!這叫偷!偷到自己兒子兒媳孫子頭上來了!”
陳志遠被妻子眼中那決絕的恨意和尖銳的指控逼得步步后退,脊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門框上。他臉色煞白,嘴唇翕動著,想辯解,想說“不至于”,想說“誤會”,但看著床上那刺眼的七袋奶粉,看著妻子眼中那焚心蝕骨的絕望和冰冷入骨的恨意,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,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他從未見過林靜這個樣子,那眼神陌生得讓他心驚膽戰。
林靜不再看他。她抱著被嚇住、不敢再哭、只睜著驚恐大眼睛的兒子,一步一步,極其緩慢又極其沉重地,走到臥室門口。她伸出空著的那只手,摸索到門內側那個小小的金屬旋鈕——反鎖鈕。
“咔噠。”
一聲輕響,清脆、冰冷,帶著金屬特有的決絕質感,在寂靜的臥室里清晰地回蕩開。
這聲音像是一道無形的閘門,轟然落下,徹底隔絕了門外那個讓她心寒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