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志遠僵在門外,那一聲反鎖的“咔噠”如同冰錐,狠狠鑿進他的耳膜。他徒勞地擰了擰紋絲不動的門把手,金屬的冰涼透過掌心直抵心底。門板后面,是死一般的沉寂,連兒子的呼吸聲都被吞噬了,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慌亂的喘息在客廳空洞地回響。
他頹然地松開門把手,那冰涼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指尖。客廳里,剛才母親摔門而去的巨大聲響似乎還在空氣中隱隱震動,與此刻臥室門后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形成了最殘酷的對比。冰箱門依舊敞開著,冷氣絲絲縷縷地往外冒,地上還留著鴿子掉落時蹭上的一點灰跡,像是一個無聲的、丑陋的證物。電視屏幕里,球賽還在喧囂地進行,球員奔跑,觀眾歡呼,五彩的光影跳躍閃爍,映在陳志遠茫然失措的臉上,顯得無比荒誕。
他煩躁地抓過遙控器,狠狠地按下了關機鍵。屏幕瞬間漆黑一片,所有的喧鬧戛然而止,只留下窗外城市夜晚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。巨大的空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間將他淹沒。
而門內,是另一個世界。
林靜背靠著冰涼堅硬的門板,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。剛才那股焚毀一切的暴怒,在門鎖落下、隔絕了丈夫身影的瞬間,如同退潮般急速褪去,留下的是更深的、浸透骨髓的冰冷和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。兒子的哭聲早已停止,此刻正睜著那雙純凈得不染一絲塵埃的大眼睛,好奇地望著她,小手無意識地抓撓著她胸前的衣襟,發出細微的咿呀聲,像是在安撫,又像是全然不懂這凝固的絕望。
林靜的視線緩緩移動,越過兒子稚嫩的臉龐,落在了房間一角。那里立著一個半人高的白色儲物柜,柜門緊閉,上面掛著一把小小的銀色掛鎖。柜子里,存放著幾罐尚未開封的進口奶粉,還有幾盒兒子吃的營養補充劑——那是她和陳志遠省吃儉用,像螞蟻搬家一樣,一點一點為兒子囤下的口糧。
她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把小小的銀色掛鎖上。冰冷的金屬光澤,在臥室昏黃的燈光下,反射出一點微弱卻不模糊的光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