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個月的孕肚沉重地抵著沙發邊緣,林薇閉著眼,午后悶熱的空氣像一層濕布裹在身上。她并沒有睡著,只是累得不想動彈。婆婆在廚房忙碌的聲響漸漸停了,腳步聲挪到了客廳。
“小偉,”婆婆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帶著尖利的砂礫感,像指甲刮過黑板,卻清晰地鉆進林薇假寐的耳朵,“你看看她,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,一點活計也不伸手,真當咱家娶了個祖宗供著吶?”
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。林薇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。
婆婆的聲音更添了幾分刻薄:“你看看那胖的,和……和豬圈里的有什么區別?哼!這要是到時候不給咱家生個帶把兒的孫子,你看我能不能讓她消消停停坐月子!門兒都沒有!”
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,狠狠扎進林薇的耳朵,扎進她的心里,也扎向了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。積攢了許久的委屈、疲憊和憤怒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。她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,動作因為身體的笨重而有些搖晃,但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冰,直直刺向錯愕的婆婆和旁邊臉色瞬間煞白的丈夫陳偉。
“媽!”林薇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,卻異常清晰,“您家兒媳婦懷孕七個月還得下地干活是嗎?生男生女,是我一個人能掐會算決定的?您家有皇位等著繼承,非得要個太子登基不成?我胖成這樣,是為了誰?還不是因為懷著您兒子的孩子!早知道你們家是這種品性,我林薇就是瞎了眼也不會嫁進來!當年追我的人,排著隊能從這條街排到街尾去!”
客廳里的空氣驟然爆炸。
陳偉的臉由白轉紅,又迅速漲成了豬肝色。他顯然被妻子突如其來的爆發和她話語里毫不留情的揭露給震懵了,緊接著,一股被冒犯的、尤其是母親被頂撞的怒火瞬間淹沒了他。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,一步跨到林薇面前,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,揚手狠狠扇了過去!
“啪!”
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死寂的客廳里炸開,像一聲驚雷。
林薇的臉被打得猛地偏向一邊,臉頰上迅速浮現出清晰的指印,火辣辣的痛感蔓延開,但遠不及心里的冰冷和絕望。
“林薇!你怎么跟我媽說話的?!尊老愛幼懂不懂?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?!”陳偉喘著粗氣,指著門口,聲音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,“不愿意待在這個家?行!你現在就給我滾!”
那一個耳光,徹底扇碎了林薇對這個男人、對這個家最后一絲殘存的幻想和溫情。臉上的疼痛是真實的,心口的冰涼更是徹骨。她捂著臉,沒有哭,只是用一種看陌生人、甚至是看某種污穢之物的眼神,冷冷地掃過陳偉和他身后同樣驚呆、卻隱隱帶著一絲“兒子終于硬氣”般快意的婆婆。
她沒有再看他們一眼,挺直了因為懷孕而酸痛的腰背——盡管這個動作讓她微微發顫。她沉默地、一步一步地走回臥室,開始收拾自己簡單的衣物,動作機械卻異常堅決。那個承載著他們曾經甜蜜、如今看來無比諷刺的結婚照,被她面無表情地反扣在床頭柜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