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十點。
恰是陰陽分界,最宜百鬼夜行。
長街盡頭的光束,自帶一股清冷迷幻的感覺,伴隨著時間的漸進,正在一點點擴散開來。
眾人注目凝視,隱約能看到隱藏在光影之間的一道矮小輪廓,像是一張被拉彎了的弓,從光中一步一步的彈射出來。
它姿勢奇怪至極,如人似畜,雙腿并攏,僵直跳走。
右手中像是拄著一只細長的拐棍,與冰涼的石板地觸碰之后,傳蕩出兵兵的聲響。
詭異感拉滿的一幕,足夠吸引屏幕前所有人的視線。
自然也沒有人發現,屬于齊洛那道始終挺拔從容的身姿,竟在不知不覺間,如同一灘從水潭中撈起的污泥,寸寸坍縮下去。
微微佝僂的脊背上,不住有粘稠的漆黑墨色流轉而過,長袍隨風鼓動,發出如同厲鬼嘶吼般的尖利聲響。
他依舊那樣背對鏡頭站著,周身的氣質卻與之前形成了尤為鮮明的對比。
像是突然就老了幾十歲,更像在地府陰河邊走了遭一樣,被陰氣和死意緊緊纏繞。
“咚!咚!咚!”
不知何時,耳畔中驟然傳出一道擊鼓聲響,悠遠急促,不算綿長。
“兵!兵!兵!”
當鼓聲響起的那一刻,那道詭異跳走的虛影,竟瞬間駐足,如同一根被施了定身法的僵木,寸寸轉動細長的脖頸,朝篝火堆旁遙望過去。
長鏡頭,開始拉近。
屏住呼吸的觀眾們,跟隨著虛影的視線,齊齊望向篝火。
隨后.......便看到了令他們終生難忘的一幕。
齊洛回頭了.......
這個幾乎快要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男人,在雨幕中一寸一寸一寸的........轉過了身子。
視野中,是被水汽浸潤了的黑色霧障,到底是篝火升騰產生的煙霧還是其他,不得而知。
僵硬的脖頸,如同上了發條的傀物,每轉動一下的節奏,都無比一致。
冷氣,彌漫周身。
足足兩百多萬人的直播間中,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寒噤。
心臟,幾乎快要破體而出,絲絲電流自發麻的面頰上猛躥而過,強烈的尿意也再不斷侵襲著觀眾們的膀胱。
也是這時候,眾人才發覺,原來人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,是會失語和失禁的。
猛烈的罡風,吹動篝火的冷焰肆意搖蕩。
一道飄渺的鑼鼓聲響,陡然出現。
似是自遙遠的天邊傳來,瞬間便沖散了眼前的黑暗。
這聲音,由慢至快、不斷迅疾,像陰兵過境,又如亡靈鬼曲。
“咚咚咚咚~~~”
重擊的鑼鼓聲,像是打開了詭異魔盒的開關,激揚了周圍無數的雨。
“哎~~~哎嗨喲~~~”
鑼聲如雷,鼓聲如呂,交響裹雜的過程里,齊洛嘶啞蒼涼的聲音,驟然響起。
“日落西山吶,黑了天吶~~~”
“月影斜照大觀園,金陵舊夢鎖深院吶~”
“青石板上苔痕綠,誰家孤魂夜半現~”
“夜半現吶~~~~”
低沉的唱腔,似是被奈何橋頭的烈風吹襲磨礪了百年,刻意拖長的音調,陰森壓抑到了極點。
直播間內的觀眾們,手腳冰涼一片,這一刻的齊洛,于他們來說陌生無比,卻也莊重無比。
視線,竟有些不敢在他身上過多停留,可就在他們逃避閃躲的過程中,卻看到了更加令人心驚膽戰的一幕。
那道在幾分鐘前便停駐在街道中央的細長虛影,竟然.......開始動了。
它先是朝右側微微轉了轉身,隨后循著齊洛的聲音,繼續僵跳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