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歡圣體擁有極強的自愈能力,一點小小的傷痕,無需華燈費心便自動愈合。但那抹血色依然存在,襯得她驚惶的面龐越發蒼白,搖搖欲墜。
她被嚇到了。
沈晝收回視線,說出口的話不帶半點溫度。
“別再靠近。”他按著胳膊,堵住噴涌的鮮血,側臉隱在發絲的陰影中,“不然你也得死。”
華燈眼皮狂跳起來。
可奇異的是,她的心反而在這種境況下趨于平靜,完全地鎮定下來。
她了解自己的脾氣,談不上壞,也談不上多好。起碼遇到這種情況,她應該表現得憤怒些,厭惡些。
然而偏偏此刻,她沒有。
是因為沈晝抬眸一瞬,強行逆轉心脈收回劍氣的行為;還是她腦海里莫名浮現出的,小男孩舉著木劍傻笑的畫面?
她難以控制地去想,那個時候的沈晝,會想要變成現在這樣嗎?
更關鍵的是,在回想起這一幕的同時,她猛然注意到另一件事。
信上說,沈晝不到五歲就被父母拋棄,那他記憶里的白衣女人是誰?
信上還說,他的父母都是凡人,沒有丁點修煉的希望。那他口中“像爹爹一樣”,又是指的誰?
看到那段記憶的第六天,華燈后知后覺意識到。
她似乎,觸碰到了某個不得了的秘密。
也許正是為了這個秘密,群仙盟才要不遺余力鎮壓沈晝的消息。
也正是為了這個秘密,他才會受天下人追殺,從尸山血海里蹚過。
而她一無所察,竟然還傻乎乎問沈晝他有沒有酒窩。那一瞬間,沈晝應該就明白她發現了什么。
可他的反應實在過于平常,甚至還有閑情逗弄她,和她開玩笑,仿佛這沒什么大不了的。
如此重要的秘密被人親眼看到,他卻未曾流露哪怕一絲殺意。
沒有要挾她、沒有逼問她、沒有洗去她的記憶。
華燈至今記得那一刻他看向自己的眼神,男人覆著重重陰影的眼眸有過短暫怔忪,隨即泛開淺淡的漣漪,溫和而寧靜。
“在神兵閣的時候,你為什么不殺我?”華燈低聲說。
為什么要露出那樣的眼神,讓她現在根本沒辦法轉身離開。
沒有回答。
沈晝已經睡下。
一層紫光閃爍的結界籠罩在他三尺外,蘊含的法力猙獰且強大。凡敢靠近的,無論是人是鬼,都會當場被絞成碎片。
華燈見過這個結界,就在前幾天晚上,段譯消失后的那天。
她從睡夢中醒來,系統掃描到了一模一樣的結界,毫無存在感,卻實打實保護著她的安全。而這些,他都沒有說過。
對了,系統。
“他到底怎么了?你能掃描出來嗎?”華燈在腦海里問。
系統難得不自信:“我盡量試試。”
華燈“嗯”了聲,小心地走近一步,窺察沈晝的狀態。
他安靜平躺著,雙手置于身側,被寬大的袖子掩蓋。黑如潑墨的發絲微微卷曲,散亂地鋪在枕頭上。
從外表看,他呼吸沉穩,眉目舒展,未曾展露分毫異常。只有那失去血色的嘴唇,和浸濕鬢發的汗水,昭示著他體內撕裂般的痛苦。
華燈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。
那具身子從生下來就不健康,成天泡在藥罐子里不說,病痛住院更是常有的事。
十五歲,大概是見她活不長,父母又生了個弟弟。
某次她發燒住院,父母帶著弟弟來看她,弟弟坐了一會就受不住消毒水味,嚷著要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