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,扒開人群很快擠到了最前面,心里無比慌亂又無比激動——因為這調調,這節奏,簡直和祖師堯當初賣蛇藥時一模一樣!
我很快就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,一眼就瞅到地上鋪著一張洗得發白、打著補丁的藍布床單。床單上整整齊齊地碼著數十個小紙包,每個紙包都用紅紙繩扎著,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三步倒三個字。旁邊還擺著十幾個死老鼠標本,干癟的老鼠爪子朝天支棱著,像是臨死前還在掙扎。最顯眼的是一塊硬紙板,上面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:“祖傳秘方,老鼠必死!假一賠十!”
除此之外,床單上還放著一副木頭的背架,和一個大大的布包。
而床單前方,站著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男人,穿著一件鼓鼓囊囊的舊棉襖,后脖領子積著層黑黢黢的汗堿,后背拱得老高,似乎是常年彎腰落下的駝背。
此刻,這個頭發亂糟糟的駝背男人正背對著我,左手舉著個銹跡斑斑的鐵皮桶,右手攥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撿來的木棍,叮叮當當地敲著桶底,嘴里吆喝著:老鼠藥,香又甜,老鼠聞見跑上前!
有好事的人笑著喊道:你吃不吃啊?!
“呵呵呵”。這個駝背男人笑著繼續吆喝道:它不偷米,不偷面,專偷我這藥罐罐!
“哈哈哈”!圍觀的人群頓時笑了起來。
吃一口,蹦三蹦,眼瞅著閻王把名登!買一包,送一包,家里的老鼠全報銷!他的嗓音沙啞,卻抑揚頓挫,時不時還擠眉弄眼地來兩句俏皮話,逗得圍觀的大爺大媽們哈哈大笑。
咦?!這聲音聽著挺像的,可怎么是個駝背啊?!看著人群里背對著我,正沖著對面的人群比比劃劃的駝背男人,我感到有些疑惑。
于是,我歪著脖子往左一探,試圖看清他的臉,就見他忽然往右挪了兩步,剛剛好避開我的視線;我趕忙又往右擠了擠,偏頭望去,他恰巧轉身舉起了鐵皮桶,十分湊巧地擋住了他的臉。
“我操!”我心里暗暗罵道:這他媽的比抓泥鰍還費勁!你他媽到底是不是祖師堯?!把臉轉過來讓我看看能死啊?!
我正咬牙切齒地腹誹著,那個駝背男人似乎感應到了我的怨氣,突然停下了吆喝,緩緩轉過身來。
那一瞬間,時間仿佛凝固了。
盡管他滿臉風霜,胡子拉碴得像野草一樣亂糟糟的,盡管他眼角爬滿了皺紋,皮膚黝黑得像被煙熏過一樣——可是那雙眼睛,那雙狡黠中帶著點混不吝的眼睛,我他媽就是化成了灰都認得出來!
祖師堯!——他就是祖師堯!
祖師堯終于再次出現了!這個家伙,居然還真的活著!我的身體突然像觸了電似的僵在了原地,耳邊嘈雜的聲響倏然遠去,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,震得胸腔發疼。喉嚨深處泛起一股古怪的酸澀感,讓我實在是品不出——此時此刻,我是為再見到他而感到高興,還是因為他上次利用了我而感到憤怒。
對于再次見到我,祖師堯似乎絲毫不感到意外,那雙賊溜溜的眼睛微微瞇起,嘴角慢慢咧開,露出了那副熟悉的、欠揍的笑容,嘴里說道:剛才有客官問我這老鼠藥是不是真的如此香甜,問我敢不敢吃?!
我明知道這是老鼠藥,腦殼有包才吃!祖師堯翻了一個白眼,又引來一片笑聲,他接著說道:不過,今兒個叫大伙兒開開眼!看看我這老鼠藥是不是真的既香又甜!
見氣氛差不多了,祖師堯突然一抬手,示意他手指的人群往兩邊退一退,嘴里喊道:各位讓讓啊!讓讓!給老鼠先生留條活路!
眾人哄笑聲中讓出了一條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