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躺在床上的身體微微挪動了一下,問道:“那依你之見,我們要利用這次的事,對付誰呢?”
楊士奇聞言,臉上的神色竟變得有些猶豫不定起來。
他張了張嘴,卻欲言又止。
朱允熥不由笑道:“楊先生,你我雖然昨日才相識,但我對先生推心置腹,事無不言。”
“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”
“我既用先生,就不會對先生有任何疑慮。”
“先生有什么話,不妨直說,用不著顧忌什么。”
楊士奇看著他,臉上的神色漸漸堅定,道:“殿下既然如此說了,我自然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”
他說完之后,停了一下,似在斟酌該如何開口。
半晌。
才道:“俗話說“疏不間親”,有些話,我一個外人,確實不該說,但又不得不說。”
他緩緩而言。
“今日殿下才在朝堂上,得到陛下的金口許諾,出來就遭了刺殺。”
“也可見殿下面臨的情況,并非有多好。”
“反而周圍盡是強敵環繞,個個皆對殿下虎視耽耽。”
“只要陛下一日沒有正式發布立殿下為儲君的詔書,公之于天下,殿下就一日不可松懈。”
“這是最后的關頭。”
“那些不希望殿下成為儲君的人,一定會拼死反撲的。”
他很快又接著道:“就算是下了正式的詔書,殿下做了儲君,也還是松懈不得。”
“行百里路半九十。”
“越是到最后時刻,越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絕不能有半分麻痹大意。”
“就如同今日的事一樣,一切順風順水,可一出宮,卻突然遭逢大變。”
朱允熥聽著他的話,亦深吸了一口氣。
世人皆只看到了上位者的春風得意。
唯有身在局中,才明白這其中的步步驚心,處處殺機。
“是不是秦王在幕后指使,未有定數。”
“但無論是不是他,殿下眼下最大的敵人,并非秦王。”
楊士奇的神色越來越認真,也越來越嚴肅,他盯著朱允熥的雙眼,問道:
“我聽殿下自幼喪母,乃是呂妃娘娘一手將殿下撫養長大,因而與其感情深厚,可有此事?”
呃……
前身對呂妃的感情,確實應該還是挺深的。
被她騙得團團轉,玩弄于手掌之心。
賣了恐怕還得幫她數錢。
朱允熥暗暗想著,笑道:“昔日勾踐臥薪嘗膽,二十年后,以三千越甲吞吳。”
“楚莊王三年不鳴,一鳴驚人。”
“我當時年齡尚幼,一應大小事務,皆操之于人手。”
“從小由她撫養,她若有心制造意外,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一個小娃娃,也是易于反掌的事。”
“若不表現得對她感情深厚,恐怕我也早早就夭折了。”
“如今時移境遷,我也脫離了她的控制,獨立建府,便不可再同日而語。”
楊士奇滿臉詫異與震驚。
他深深看了朱允熥一眼,神色間欽佩萬分,贊道:“原來殿下生而有異,從小便懂得蟄伏的道理。”
“倒是我楊某人小看殿下了。”
“殿下真乃神人也!”
朱允熥面不改色心不跳,躺著接受了他這一通奉承。
楊士奇道:“既然殿下早就心知肚明。”
“那我就好說多了。”
“自殿下那日站出來,爭儲君之位,殿下所攔的,便是獻王的路。”
“恐怕他早已對殿下恨之入骨。”
朱允熥笑道:“這是肯定的。”
“不過,我這位二哥,從小就善于演戲,喜歡裝出一副溫文有禮,孝順謙恭的模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