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貧僧欽佩不已!”
老和尚感慨萬千,又道:“這個法子,用在這小小的報社上,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。”
“若用在戶部,幫著清理大明天下的賬,那才是它真正的用武之地。”
“吳王殿下僅憑此法,也足以名垂青史。”
朱允熥哈哈笑道:“行了,你這老和尚,就用不著來夸我了。”
姚廣孝正色道:“這并非是夸,而是直言。”
“陰謀詭計,算盡人心,看起來很是厲害,可終究也只是小道,于世間何益?”
“但吳王殿下發明的復式記賬法,卻能造福千秋萬代,這才是真正的大道。”
朱允熥臉色微微紅潤,但很快變得自然,道:“且不說這些了,我現在來找你,是因為剛才我那個二哥獻王來了。”
姚廣孝雙眸內精芒一閃,道:“貧僧還道為何殿下不臥床休息,卻到貧僧這里來了,原來如此。”
朱允熥笑道:“臥床許久,我這傷也該好了,要起來理理事了。”
說話間,他又活動了一下身體。
不得不說,裝病是一個辛苦活。
在床上呆久了,人渾身哪哪都不舒服。
“有些事情,還得請道衍大師幫著參詳一二。”朱允熥笑道。
姚廣孝微微點頭。
兩人離開房間,向外面走去。
如果不是特意打造的密室,或者派人事先清理,并嚴加把守,房間實際上是最不適合談機密要事的地方。
因為房間四周有墻壁擋著,稍不小心,就會出現隔墻有耳的情況。
反而是外面開闊處,一覽無遺,無處藏身,無須擔心有第三人偷聽。
大位之爭,兇險異常,朱允熥必須時刻小心行事。
“王弼等人謀反的案子,交給黃子澄審理已有十余日,一直沒有任何進展匯報,大師對此怎么看?”
走在王府花園里,朱允熥開口問道。
姚廣孝道:“黃子澄畢竟是兩榜進士出身,更是先高中會元,后再摘取探花的人。”
“讀書人可能迂腐,可能不善謀略,但絕不至于愚笨。”
這倒是實話。
一個愚笨的人,讀書不可能有這么好的成績。
后世有高分低能的說法,但一則高分低能并不常見,二來高分低能只是缺少實踐能力,可不是真的蠢。
“依貧僧之見,他應該看出了陛下和殿下的用意,知道自己無論怎么審理王弼等人案子,都會落入殿下的算計之中。”
“故而,他采取了“拖”字決。”
“以案件影響重大,案情錯綜復雜為由,拖著不審理此案。”
說到這里,姚廣孝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佛笑,悠悠反問道:“這難道不正是殿下所期望看到的嗎?”
“如今對方主動為之,殿下心里恐怕正求之不得吧!”
朱允熥哈哈大笑,道:“大師果然佛法高深,對這一切洞若觀火,佩服,佩服!”
幸虧姚廣孝之前是朱棣的人,而朱棣所處的位置,對爭儲天生就非常不利。
姚廣孝縱然有通天之能,也找不到太好的解決辦法。
如果姚廣孝是朱允炆的人,以他的聰明才智,那朱允熥現在恐怕早就已經敗下陣來了。
不過,話說回來。
若按朱允炆的為人來說,恐怕就算姚廣孝去找他,朱允炆也不會重用姚廣孝,不會聽取他的建議。
在朱允炆眼里,只有飽讀詩書的儒道大家,才配給他做軍師,給他出謀劃策。
區區一個和尚,又豈能登大雅大堂?
姚廣孝說得不錯。
黃子澄拖著王弼的案子不審,正是朱允熥現在十分樂意看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