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院內,樹枝微晃。
浮云飄過天邊時,正好擋住了太陽。
天地間剎時變陰。
手掌拍在石桌上,自然是極疼的。
但此刻的老朱,竟渾然不覺。
院子里,殺機彌漫。
吉垣心跳驟然加速,匍匐在地上,不敢抬頭,惶惶不安道:“陛下,要不奴婢將那個宮女抓了,審問個明白?。”
“糊涂!”老朱冷哼了一聲,道:“先不要打草驚蛇,繼續監視就好。”
“除了這一條,還有什么別的發現嗎?”
“讓你們去查的那幾件事呢?有沒有進展?”
吉垣猶豫了片刻,方道:“倒是有一個疑點,但也沒有證據。”
“說!”老朱龍音威嚴而冷酷。
“故太子生病的那段時間,所吃的東西,都是東宮典膳局負責的。”
“所服的湯藥,也皆是由太醫院供應。”
“奴婢們仔細查過相關的記錄,采購、制作,也驗了太醫所開的每一張藥方,俱無問題。”
“每一份食材,每一份藥物進呈故太子之前,具有專人嚴密監控。”
“唯獨獻王殿下曾在故太子病重期間,日夜于床前伺候,并親手給故太子喂食。”
“所用的食物,皆是由呂妃娘娘親手燒制,并不曾經過典膳局和太醫院,相關的記錄,也就無從查起。”
他的話方一說完,老朱的雙眸內,已是血絲彌漫,殺氣翻騰,猙獰而恐怖。
“此前為何沒有向咱上報過此事?”老朱深呼吸了一口,淡淡問道。
那聲音雖然不大不小,入耳卻有若魔音。
與他平時說話時的音色截然不同。
“太子病重,妃嬪們親自下廚烹飪,孝敬太子,亦屬常理。”
吉垣膽戰心驚,強壓心頭恐懼,緩緩道:“獻王殿下乃是故太子的親生兒子,呂妃娘娘亦是故太子生前最疼愛之人。”
“他們這么做,并無不妥,奴婢們自然也不會有什么疑慮。”
“大家伙只是覺得獻王孝順,呂妃娘娘對故太子情深義重。”
老朱緩緩閉上了雙目,神情看上去十分痛苦,又問道:“那現在你們覺得有點不對了?”
吉垣仍跪在地上,也不抬頭,答道:“陛下讓奴婢去查,奴婢自當盡心盡力。”
“奴婢翻閱過常妃娘良病逝前,還有虞王殿下病重時所喝的湯藥,食物,發現亦皆是如此。”
“除了東宮典膳局的飯食和太醫院的藥,就只有呂妃娘娘下廚給他們燒過菜。”
虞王指的便是朱允熥的大哥,八歲便逝世的朱雄英。
虞王這個封號,還是他死后追封的。
“這些都是奴婢查到的結果,不敢不據實呈報。”
“但呂妃娘娘與常妃娘娘感情深厚,平日里關系十分融洽,對虞王殿下也十分疼愛。”
“在他們病重期間,親自下廚燒菜,亦是情理之中的事。”
“并不能說,這就一定有什么問題。”
“但除此之外,奴婢們也沒有查出其他的問題。”
吉垣細聲細氣的說完,便不再言語,靜靜跪在地上。
“是啊,查不出什么,查不出什么……”
老朱低聲喃喃自語。
下一刻,卻驟然大聲咆哮。
“可他們是咱最疼愛的兒子和孫子,還有咱的兒媳婦。”
“他們怎么能死得不明不白呢?”
“啪”地一聲,老朱站著的身體徒然坐下。
他大口大口喘氣。
似是有一口氣,郁結在胸里面,堵住了呼吸,吐不出來。
老朱伸手指著前方,道:“去……去……去將呂氏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