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邊,吉垣和蔣瓛嚇得臉都白了。
蔣瓛的手悄然握緊。
他一度想要出手,拿下這個大逆不道的“刁民”。
但最后還是忍住了。
畢竟此番是隨陛下微服私訪。
陛下可以決定何時亮明身份,但他卻不能自作主張。
那人一番話說完,又道:“今日天色已不早了,我得早些回家,告辭。”
說完,便匆匆離去。
老朱回頭,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,心神似有些恍惚。
半晌無言。
待身邊再沒有其他人,他驀然開口問道:“咱治國真有那么差嗎?”
“那不過是無知刁民的悖謬之言,陛下又何必記在心上呢。”吉垣連忙道。
老朱卻不放過他,又道:“那你說說,是咱治國厲害,還是咱那孫子啊?”
吉垣臉上的神情,一下子便像麻了似的,再無動靜,面無血色。
這一瞬間,他身上已是冷汗直冒,濕透了貼身的衣物。
原因無他。
皇帝陛下這個問題,就是一個送命題。
伴君如伴虎。
幾年前,老朱曾經問過當時的監察御史袁凱差不多的問題。
當時故太子朱標還在世。
有一次,刑部送交一起案件的犯人名單,老朱看了之后,大筆一揮,下旨將所有犯人全部處死。
批示完了,老朱又令人將案件交給太子朱標復核。
朱標審理了一番,卻只給犯人定了很輕的罪名。
于是,老朱便問袁凱:“咱和太子誰做得對呢?”
袁凱連忙回答:“陛下執法嚴明,太子心存仁慈,皆有道理。”
這個回答,可謂是四平八穩。
自以為萬無一失。
不料,老朱悖然大怒:“好啊,你小子原來這么奸滑,兩頭都不得罪是吧?我看你就是奸臣!傳旨,袁凱即刻削去官位,廢為庶民,再將他抓起來下獄。”
后來,袁凱在監牢中靠著裝瘋賣傻,甚至不惜吃大糞狗屎,才逃過一死。
吉垣在皇帝陛下身邊多年,亦聽說過此事。
而今天皇帝陛下的這個問題,與當日問袁凱的問題,可謂是一般無二。
進亦是死,退亦是死,不進不退還是死。
也難怪一向在皇帝陛下面前游刃有余的吉垣,也要當場呆住,一時間支支吾吾,不知該如何回答了。
“咱問你話呢?你怎么不回答?”
原想著用沒聽清楚來蒙混過關,卻不料,老朱竟是緊追不舍。
蔣瓛下意識的退了一步,不動聲色的藏到了老朱身后。
這個時候,可千萬別讓皇帝陛下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了。
吉垣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滲出,腦海內心念飛轉。
他雙眸微抬,看到皇帝陛下正盯著自己,神情憤怒,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走。
電光火石之間,吉垣猛然想起那日在朝堂上發生的事,那日藍玉所說的話。
若太子朱標真要反,那他藍玉就跟著。
對。
就是這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