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綱抬頭,目光轉而望向一旁的楊士奇與姚廣孝,道:“此事只能與太孫殿下單獨說。”
楊士奇和姚廣孝便皆站起身來,拱手欲告辭。
朱允熥卻揮手攔住:“不必退下,你們都是我絕對信任之人,有什么話不能當面說呢。”
“紀綱,你說理由吧。”
“若是說得不對,本宮今日便將你斬了。”
紀綱臉上神色再度變得猶豫不決,過了片刻,方下定決心:“太孫殿下乃重情重義之人,對小王爺的安危,自是十分上心。”
“可太孫殿下肩負江山社稷之重,不能以感情任性用事。”
“小王爺身為皇室子孫,有守護大明江山之職。”
“若因此而有什么損失,那亦是他的榮耀。”
他頓了頓,道:“若是小王爺安然無事,清剿了天下盜賊,于太孫殿下而言,自是樂見其成。”
“若是小王爺不幸遇難,那也是天命使然,太孫殿下可借此出師,蕩平賊寇,亦能讓從前反對稅務司的人從此閉口。”
“故草民隨小王爺剿匪,于太孫殿下而言,必是有利之事。太孫殿下自是應該感謝草民。”
此言一出,旁邊的楊士奇和姚廣孝都呆住了。
怪不得剛才紀綱要讓他們兩個離開。
這種話,還真不能隨便聽。
雖然以兩人的精明,對此也都心知肚明。
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。
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除了儲君之爭這種利益不可調和的矛盾外,身為手下,對主公的家務事,對皇室堂兄弟之間的關系,還是不太好隨便介入的。
沒想到,紀綱竟然就這般捅出來了。
但反過來想,這其中的微妙之處,尋常人還真不見得能隨意看出來。
特別紀綱只是一個江湖草莽,而非朝中大臣。
竟能一語道破機關,委實非常人能比。
朱允熥冷笑道:“你的意思,是說本宮冷血無情,不念骨肉親情嗎?”
紀綱連忙拜道:“非也,若果真如此,太孫殿下也不會召小王爺回京。”
“太孫殿下不讓小王爺繼續剿匪,恰恰是關心他,愛護他,足見太孫殿下乃是重情重義之人,不愿看到堂弟有任何不測。”
“但太孫殿下一身牽系天下之重,為天下蒼生計,為黎民百姓計,不得不狠下心來。”
“正如陛下將自己的兒子封為藩王,讓他們都去守衛大明邊疆一樣。”
“陛下豈不知邊疆危險?”
“可越是如此,身為皇室子弟,便越要為大明戍邊。”
“稅務司乃是大明最重要的部門之一,也是朝臣和地方豪紳最激烈反對的部門。”
“太孫殿下讓小王爺執掌稅務司,擔起重任,足見太孫殿下對小王爺的寵信。”
“小王爺既然擔任了稅務司的主官,又豈能因畏懼危險而退縮?”
“若果真如此,那便是有負太孫殿下的信任,亦愧為皇室子孫。”
“草民正是明白這一點,才追隨在小王爺身旁,為大明效力,為太孫殿下效力。”
“燕王愛子心切,陛下年歲已高,不忍有骨肉分離之痛。”
“但草民以為,太孫殿下身為儲君,又是古往今來最聰明之人,文成武德,震古懾今,千年以降,無人能及。”
“殿下必定是明白這個道理的。”
“所以,草民以為,殿下會感謝草民,而不會降罪于草民。”
朱允熥哈哈大笑。
紀綱的表現,多少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。
至此,朱允熥心中也再無疑惑。
此人必定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錦衣衛首領了。
“那你說說,本宮召你來,是為了什么?”他笑問道。
紀綱沉聲道:“若草民所料不差,太孫殿下是想用草民做刀,剿清天下盜賊匪寇,殺盡天下該殺之人!”
朱允熥淡淡問道:“那你愿意做本宮的刀嗎?”
賭對了!
紀綱臉露狂喜之色,重重磕頭:“草民愿為太孫殿下赴湯蹈火,萬死不辭!”
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