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聲令下,侍衛們魚貫而入,迅速將一眾大臣押解下去。
大殿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死寂,唯有押送時的腳步聲,聲聲敲在眾人的心坎。
這時,朱允熥目光隨意一瞥,落在了禮部尚書陳迪身上。
與周圍慌亂求饒的眾人截然不同,自始至終,陳迪身既沒有開口求饒,更未曾認罪,就那么靜靜地站著。
朱允熥心念微動,開口道:“陳迪,你就不想說點什么嗎?”
陳迪身形緩緩挪動,蒼老的身軀在光影下更顯單薄。
他徐徐抬頭,眼眸深邃而沉靜,拱手深深一拜,朗聲道:“陛下是千古未有之君。”
“大明江山在陛下的治理下,定能越來越繁榮昌盛,此乃老臣深信不疑之事。”
他頓了頓,繼而緩緩跪下,重重拜下。
“臣乞一死,唯愿在死前入宮。”
這一番話,讓大殿瞬間陷入更深的沉寂。
眾人皆驚駭地看向這位老尚書。
“入宮”二字,含義不言而喻。
此前早有傳言,老皇帝似被新皇囚禁在后宮。
先前藩王逼宮那般混亂時,就連老朱的兒子們,對此都沒有提及。
或是叛亂平息得太快,沒發展到那一步。
又或是眾人各懷鬼胎,無人顧及老皇帝之事。
此刻叛亂已平,陳迪卻突兀提出入宮,怎能不讓眾人驚愕萬分。
朱允熥高坐在奉天殿的龍椅之上,龍眸如炬,仿若實質般地直直落在下方跪著的陳迪身上。
那目光深邃如海,似要將陳迪看穿,卻并沒有說話。
一時間,大殿之內靜謐得落針可聞,唯有眾人緊張壓抑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微微回蕩。
就在這片死寂之中,卻仿若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龍威。
就這樣在悄無聲息中悠悠彌漫開來,籠罩著殿內的每一寸空間。
帝王之怒,若天之威。
此刻朱允熥隱忍未發的怒氣,恰似那九天之上正在瘋狂匯聚能量的雷霆。
雖暫未轟然劈下,卻已然讓人心驚膽戰。
那股沉甸甸的壓抑之感沉沉地壓在眾人的心尖之上,比雷霆真正落下時帶來的震撼還要讓人害怕。
大臣們早在此前就已被紛紛捕押了下去,他們低垂著頭,腳步踉蹌,在侍衛的押送下離開了大殿。
眾藩王們見此情形,也都心照不宣地悄然行禮,而后默默退出了奉天殿。
不多時,這原本還熱鬧喧囂、充斥著各方勢力交鋒的偌大奉天殿內,便只剩下陳迪一人形單影只地靜靜跪著。
朱允熥微微仰頭,輕輕嘆了口氣,這聲嘆息在空曠的大殿內悠悠回蕩,飽含著諸多復雜難明的情緒。
他繼而緩緩開口,語氣平淡中卻又似乎藏著幾分探究:“何必呢?”
跪在地上的陳迪身形微微一震,仿佛被這三個字觸動了心底最深處的執念。
他緩緩抬起頭,目光堅定而決然,直視著上方的朱允熥,開口說道:
“臣乃老皇帝的老臣。當日老皇帝入殮之時,臣懇請想看一眼遺容,而后便想隨之而去。”
“可陛下拒絕了臣,臣那時便覺自己該死,之所以茍延殘喘至今,便是希望藩王們能逼問出真相。”
“如今,他們也失敗了。”
陳迪的聲音平靜無比,仿佛在講述著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。
只是那微微顫抖的雙手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