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個從外地調任來的縣令,就算有心整治,也會困難重重,甚至根本無法成功。
畢竟,衙門里的衙役大多是本地人,盤根錯節,關系復雜。
他一個“光桿”縣令,若真向那些“人販子”開戰。
被別人想辦法弄死,都不是沒有可能。
最后,也是最關鍵的一點,他自己也沒抵擋住誘惑,收了那些“人販子”的銀錢。
他雖名叫“錢莫貪”,可實際上貪財起來毫不含糊,胃口極大。
基于以上種種原因,錢莫貪自然不希望那些“人販子”案發被捕。
吳肅寧看到錢莫貪被嚇得失魂落魄的模樣,心中頓時涌起一股鄙夷,暗自罵道:這些讀書人就是膽小如鼠,一點風浪都經不住,就被紀綱這幾句話給嚇住了?真是個窩囊廢!
卻全然忘了自己剛才面對紀綱時,同樣也是驚慌失措,好不到哪兒去。
吳肅寧連忙上前一步,穩穩扶住他的胳膊,湊近其耳畔,壓低聲音說道:“大老爺,可千萬別中了他的圈套。”
“就算他的印信都是真的,可他不先去省城福州,找省里的官員,卻越級跑到咱們這小小的清溪縣來。”
“沒有上級官員陪同,咱們這小小的清溪縣衙,哪敢輕易接待他這尊‘大佛’,又怎能斷定他身份真假呢?”
“想要咱們承認他的身份,必須得上報府院、省臺。”
“等確認無誤后,咱們才能聽從他的命令。”
說話間,吳肅寧不停地向錢莫貪使著眼色。
錢莫貪經他這么一提醒,瞬間回過神來。
他心里清楚,眼下這情況,不管對方身份是真是假,哪怕冒著徹底得罪的風險,也得盡量拖延時間,好讓自己這邊的人能出去通風報信,給清溪境內那些“人販子”及其家人爭取逃跑的機會。
所以,只要能找到一個借口,就一定得死死抓住。
想到此處,錢莫貪深吸一口氣,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,抬手擦了擦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,挺直腰桿,擺出一副官腔開口:
“吳縣尉所言極是,我們這小縣衙廟小容不下大菩薩,實在接待不了朝廷來的貴客。”
“這腰牌和印信的真假,只有省里的大人們才有資格驗證真偽。”
“還請紀大人暫且在縣衙歇息,下官這就派人快馬加鞭,請省府派人前來核實身份。”
“若紀大人當真是朝廷派來的欽差,下官自當唯命是從。”
錢莫貪話音剛落,便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,“嗒嗒嗒”,由遠及近。
緊接著,一陣馬鳴聲響起,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有人從馬背上跳下來的聲音。
“呼啦啦”又是一陣腳步聲。
不一會兒,外面闖進來幾個身著官服、氣喘吁吁的人。
領頭的那人一邊大口喘氣,一邊說道:“紀大人,您怎么跑得這么快呀?可把下官追得累死了!”
原來,紀綱從京師一路南下,先是到了福州,面見了巡撫、巡按以及按察使等人。
隨后便婉拒了他們的盛情款待,連夜趕往清溪。
這可把福建省的一眾官員急壞了。
他們還是頭一回碰到這種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“欽差”。
福建按察使魏鎮刑得知后,當即帶著人馬騎馬一路追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