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允熥緊盯著眼前這個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家奴之子,胸腔里的怒火好似被狂風撩撥的烈焰,“噌噌噌”地往上躥了。
他咬著牙,一字一頓地吐出指令:“去尋些牛糞馬糞來,把他的嘴給我塞得嚴嚴實實,讓他知道什么叫規矩!”
護衛們聽聞這旨意,大氣都不敢出,深知這位爺此刻正在氣頭上,稍有差池便是雷霆之怒。
他們迅速按照吩咐四下尋覓,不多時,便將牛糞馬糞尋了回來,徑直朝著那趙三爺的嘴里塞去。
“你們這群狗膽包天的東西,竟敢如此羞辱我!我定不會放過你們……你們……們……”
趙三爺一邊瘋狂叫嚷,一邊奮力掙扎。
奈何終究敵不過護衛,沒喊幾句,嘴巴便被塞得滿滿當當,只能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,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茶館掌柜在一旁瞧著這一幕,嚇得雙腿發軟,整個人抖如篩糠。
他心里直叫苦,這梁子算是結得深了。
就怕城門失火,殃及池魚,將自己無端被卷入這場紛爭。
他嘴唇囁嚅,滿臉恐懼,在一旁低聲下氣的哀求著。
楊士奇輕聲安撫道:“掌柜的,此事與你毫無干系,你無需在這里充當這‘和事佬’。”
“日后若有人膽敢來找你麻煩,你只管上報都察院,本官必定為你主持公道,絕不食言。”
茶館掌柜聽了這話,先是一怔,目光從楊士奇臉上移開,望向被強行拖走,還在不斷掙扎的趙三爺,以及他帶來的那些跟班,而后目光回到楊士奇的面龐。
他眉頭緊鎖,眼神里滿是猶疑,低聲道:“大人,您當真不怕趙三爺日后報復?”
楊士奇笑道:“你這話說得好生奇怪,在下堂堂朝廷御史,為何要怕他一個家奴之子?”
“大人,您難道不懂‘宰相門前三品官’的道理嗎?”茶館掌柜急得直跺腳,猛地一拍大腿,提高音量道:“您一口一個家奴之子,可人家是國舅爺的家奴之子啊!”
“趙三爺的父親趙管家,雖說在國舅跟前只是個家奴,可在外面,他就是國舅爺的化身。”
“他說的話,那就是國舅爺的指示。”
“甭說我們這些平頭百姓,就是應天府衙門,乃至京城各部衙門的官老爺,也沒人敢不聽啊。”
“兩位御史大人,這么說,你們總該明白了吧?”
“您說,他的兒子,我們哪敢得罪啊!”
“便是兩位大人,只怕也難以承受啊。”
到了最后,茶館掌柜說出了自己心底潛藏的擔憂。
在坊間傳聞里,都察院的御史們,大多被視作“清流”。
他們心懷正義,不懼權貴,在朝堂之上直言敢諫,那股子剛正不阿的勁兒,令人欽佩。
然而,其中也不乏因得罪權貴,最終落得個被罷官流放,甚至慘遭砍頭抄家悲慘下場的。
這就不得不提及那群“清流”對民間輿論的深遠影響,以及在百姓心中所樹立起的無比“光輝的形象”了。
至少,在絕大多數樸實的百姓眼中,“清流”二字,便等同于“清官”與“好官”。
而御史,正是“清流”中的典型代表。
茶館掌柜所憂心忡忡的,恰恰就是這一點。
就怕眼前這兩名御史,是那種一心只讀圣賢書,卻對世事的復雜艱險全然懵懂的“清流”。
真以為僅憑自己御史的身份,便能與國舅爺較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