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為在朱允熥尚未被立為儲君之際,便已追隨其左右的“舊臣”,楊士奇無疑是朱允熥手底下最為得寵的“寵臣”。
平日里,二人相處極為融洽,關系微妙而特殊,既有著君臣間的禮數規矩,又不乏朋友般的真摯情誼。
哪怕此前朱允熥幾次因事大發雷霆,怒火中亦隱隱透著朋友間向對方宣泄情緒的意味,從未有過如當下這般冷峻且“嚴肅”的質問。
楊士奇重重磕頭,額頭與地面撞擊發出沉悶聲響:“陛下圣明,當年臣偷偷派人前往民間尋訪美人之時,確實曾與國舅爺有過接觸。”
“但自陛下冊立皇后之后,臣便嚴守本分,與國舅爺再無任何私下的交際往來。”
“陛下若心存疑慮,大可即刻派人詳查,臣絕無半句虛言。”
朱允熥冷哼一聲,怒容滿面,斥道:“你向來聰慧過人,理應明白,朕所問者,并非是你兩人的私交。”
“都到了這個時候,你還妄圖憑借言語技巧來蒙蔽朕嗎?”
“朕問的是,皇后究竟意欲何為?”
“國舅反對新政和新學,背后是不是她在暗中指點操控?”
“你可別告訴朕,你對此全然不知。”
如果只是單純的國舅家奴仗勢欺人,那案子倒還簡單。
嚴加懲戒即可。
可若是有政治企圖,牽涉著朝政大局,事情的性質,就完全變了。
聽到朱允熥的質量,楊士奇臉上的神色陡然一變,旋即再次磕首,整個人伏首于地,道:“陛下,君臣有別,禮數也。”
“帝后乃一體同尊,臣實不敢擅自妄議皇后之事。”
“陛下心中若有諸多疑惑,以臣之見,不妨回宮后親口詢問皇后娘娘,想必娘娘定會為陛下答疑解惑。”
朱允熥靜靜地凝視著楊士奇,雙眸似能洞察人心,良久未再發出一言。
整個房間仿若被抽離了空氣,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。
半晌,朱允熥輕輕嘆了一口氣,聲音中帶著幾縷無奈與疲憊,他站起身來,朝著屋外走去。
……
又過了一會,算算時間,估摸朱允熥已乘坐馬車遠去,楊士奇才緩緩從地上起身,邁出房間。
下樓之后,只見一名官員帶著幾名差役踏入茶館,正神色急切的向掌柜打聽今日之事。
原來,那些護衛把趙三爺丟到應天府衙,只說是奉了都察院御史之命,緝拿趙三爺扭送衙門治罪,而后便匆匆離去,并未透露身份。
只因如今圣上尚在宮外,尚未回宮,他們行事需嚴守規矩,不能擅自暴露身份。
應天府衙的人望著被送來的趙三爺,只覺棘手無比。
這無疑是個燙手山芋。
御史他們得罪不起,國舅更是碰不得。
于是,應天府的官員一方面依照規制將趙三爺暫且收押,畢竟這等事擺上臺面,應天府不能不管,況且還是犯在御史手中。
另一方面,趕忙派人前來茶館查探實情。
最關鍵的是要弄清楚究竟是哪兩位御史,以便決定后續如何行事。
楊士奇剛一現身,茶館掌柜便立刻指著他說道:“這位大人,便是剛才下令拿下趙三爺的兩位御史之一。”
為首的官員聞言望來,瞬間愣住了。
御史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