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滿皺紋的臉上,此刻因激動而微微泛紅
“諸位,無需過度憂慮。”與詹徽平坐在大堂上方的王佐,神色極為淡定從容,似是一切皆盡在掌控之中。
他悠然端起茶杯,輕輕抿了一口,動作優雅而舒緩,隨后將茶杯穩穩捧在手中,面帶微笑,道:“別看他們如今鬧騰得好似要翻天,可實際上,公道自在人心。”
“真若如在女真三部那般,強行將大明所有鄉紳地主的田地全部分掉,這斷然是行不通的。”
“依老夫之見,陛下心中所想,應是采用贖買之法。”
“由官府出資,從鄉紳地主手中購回田地。”
“再依照人口數量,分予每一戶人家耕種,以此來推行新政。”
“眼下造這般大造聲勢,不過是想向各地鄉紳地主施加壓力,迫使他們將田地低價售出。”
“老夫聽聞,這數月間,民間田地交易價格已然下跌了七成之多。”
“這恐怕才是陛下真正的意圖所在。”
這番話說完,整個大堂瞬間安靜下來。
眾人皆陷入了沉思之中,時不時有人眼神交匯,彼此交換著無聲的想法。
“我家那一千多畝田,絕不可能賤賣。”
半晌,一名官員冷冷地哼了一聲。
“田地交易價格確實在下跌,可那不過是因為極少數人被這場風潮嚇得失了分寸,不顧一切的拼命拋售田地,才導致交易價格下滑。”
“但這天下間有田有產之人,哪個家境不殷實?任憑田地價格如何跌落,只要我不售賣,誰也無法強迫我。”
“田地乃是祖宗留下的基業,怎能隨隨便便就低價賣出?這豈不是成了數典忘祖、大逆不道的不孝子孫嗎?”
堂中眾人紛紛點頭,臉上滿是認同之色,嘴里附和道:“此言極是,任憑價格怎樣下跌,堅決不賣便是。”
“自古以來,就沒有將田地賤賣的道理。”
“朝廷若真要收購田地,就理應開出讓賣主滿意的價格,絕不能強買強賣。”
王佐又微微一笑,道:“各地官府呈報給戶部的民冊之上,記載大明共有田地約八萬萬畝。”
“但此前陛下令楊士奇和夏原吉等人,督促全國地方官府重新丈量田地,并且將山川河流等皆納入統計范圍。”
“經過再三仔細核實,測得田地總數約四萬萬畝。”
“與此前各地地方官府上報的田地總數相比,相差將近一倍。”
“這筆糊涂賬,至今都尚未理清。”
說起來,自朱元璋建國以來,大明的田地數量便極為混亂。
地方官府不斷派人去測量田地,可實際操作過程中,還得依靠鄉紳的配合。
由于田地數量多寡直接關系到交稅之事,關乎自身切身利益,鄉紳們自然是各施手段,無所不用其極。
最終測出來的田地數量,就是一筆令人頭疼的糊涂賬。
好在大明朝廷征收田租賦稅之時,名義上是按照田地多寡來收取,可實際上,在很大程度上,還是由地方鄉紳“包稅”。
雖說難以精確測量出每家每戶具體擁有多少田地,但縣令或者其他縣衙官員站在田邊路頭瞧上一瞧,對于一個村莊田地的總數,心中便能大概有個數,甚至都無需再去測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