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軍只需直搗其巢穴,擒其首腦,便可一舉定乾坤,故一路精銳便夠了。”
“再者,暹羅、勃固距離大明路途遙遠,后勤供應補給不易,也只能抽調精銳出征,不可能派太多的人馬。”
“然而,西南土司卻截然不同,它們各據一方,互不統屬,各自為戰。”
“欲將其逐一蕩平,僅憑一旅新軍,縱使每戰皆捷,亦需耗費數年乃更久的光陰。”
“自古兵貴神速,戰事豈能如此拖沓?”
朱允熥語氣漸厲,帶著幾分責問:“你身為久經沙場的老將,怎會不明此理?”
“無非是想借平亂之名,謀求更多的軍費撥款,欲從戶部多榨取些錢財罷了!”
“恐怕,你想要的軍費撥款,遠遠超過平定西南叛亂所需的必要開支吧?”
聽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朱允熥一語道破,藍玉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,宛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。
方才的得意之色早已無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尷尬與不安,僵硬的神情中透著幾分無措。
朱允熥原本凌厲的語氣陡然一緩,看著他們兩人,語重心長道:“朕心如明鏡,你們各懷心思,私下籌謀,但歸根結底,皆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的穩固,為了朝廷的長治久安。”
他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溫情:“朕并非不解人情,深知你們殫精竭慮,夙夜在公。”
“然而,”他的語調驟然一轉:“因政務處與軍務處各行其是,彼此算計,致使西南戰事一拖再拖,誤了朝廷平定西南的大計。”
“此等過失,你們難辭其咎!”
“若朕不對你們加以懲戒,日后如何維護朝綱?”
“朝堂上的事,都因為你們雙方斗來斗去給延誤了,那往后還要不要好好辦事?”
他略一沉吟,似在權衡:“罷了,朕不罰你們俸祿,也不施以重責。”
“即日起,政務處的全體大臣與軍務處諸將,皆需親筆撰寫一封自省其過的奏疏。切記,需親自動筆,不得假手他人!”
“奏疏呈至朕前,若朕閱后認為誠意十足,態度端正,此事便一筆勾銷。”
“但若敷衍塞責,字面浮華而無真心,那就重寫!直到朕點頭認可為止!”
政務處的決定,是一眾文臣商量好的。
軍務處的用兵方略,也肯定不是藍玉一個決定的,其他人絕對都有份。
故而,朱允熥做處罰,便是罰所有的人。
楊榮聞言,立刻恭敬俯首,聲音清朗:“臣遵旨。”
藍玉卻神色躊躇,粗獷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為難。
猶豫片刻,方才囁嚅道:“陛下,政務處的文臣們擅長舞文弄墨,寫奏疏自是信手拈來。”
“可臣乃一介武夫,行伍出身,握刀慣了,握筆卻生疏……陛下非要臣寫這……”
朱允熥眉頭微挑,打斷了他的推辭:“你并非目不識丁之人,何來寫不得之說?”
“朕并未苛求你字字珠璣,文采飛揚。”
“你只需坦誠直書,剖白心跡即可。”
他目光牢牢鎖住藍玉:“朕要的,是你自省其過的心意,而非華麗辭藻。”
“此事不容推脫,必須親筆寫好檢討!”
藍玉無奈,只得收斂神色,應道:“臣謹遵圣諭。”
朱允熥揮手命內侍取來大幅輿圖,攤開在案幾之上。
他伸手輕點地圖,道:“來,為朕詳述當下戰事進展,以及兵馬部署情形。”
楊榮與藍玉對視一眼,隨即俯身靠近輿圖,條理分明地稟報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