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允熥起初并未答應,笑著開出幾十個苛刻條件,原以為她會知難而退,不料她竟一一應下,毫不遲疑。
最后,朱允熥也只好同意。
反正現在的他,早就習慣了奢靡享受的生活,北巡也確實需要有人侍候。
這一來,倒把徐妙錦樂得像個出籠的畫眉鳥,眼中幾乎能閃出光來。
此刻的她,雖仍在服侍著朱允熥,但神思早已飛出車廂之外,綴在那廣闊山河與人間煙火之中,怎么也收不回來。
“陛下,”徐妙錦一邊按捶著,一邊轉動著晶亮的眼珠,“雖說這馬車寬敞舒適,可咱們一路坐著,也未免太悶了些吧?”
“臣妾以為,不妨擇地下車,微服出行一遭。”
“親入民間,走近百姓,方知民情冷暖,體察實情,也免得被下面的官僚糊弄。”
朱允熥聞言,斜睨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朕看你,是打著微服私訪的幌子,想找機會溜出去玩吧?”
他冷哼一聲:“勸你還是早些打消這念頭。”
“此次北巡乃為察視黃河災情,布置賑災事務,巡視堤防要地,擬定修治黃河的方案。”
“事關萬民性命,國家根本,豈容得你任性胡來?”
徐妙錦嘟了嘟嘴,略帶了幾絲生氣之意:“臣妾可不是任性胡來,臣妾是為陛下著想,讓陛下能真正體察民情,才……才……才不是為了出去玩呢。”
不是才怪!
朱允熥伸了個懶腰,語氣慵懶卻堅定:“就算真要微服私訪,也得等到了災區再說。”
“眼下最緊要的,還是盡快趕赴黃河災區,那里的情況還不知是啥樣子。”
徐妙錦一聽這話,雙眸頓時一亮,忙問道:“那就是說,到了災區,就可以離開皇帝行轅,去外面走動一下了?”
朱允熥嘴角微勾,隨口應道:“到了再說吧。”
“如今災區什么模樣,朕心里也沒底,得親眼看看再作定奪。”
他忽而想起一事,道:“對了,朕聽說你那哥哥,前幾日又跟梁國公鬧了起來,兩人就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交。”
這話一出口,朱允熥自己都覺得有些頭痛。
身為天子,世人只看到他高高在上、權勢滔天,似乎只需他一句話,便可定江山、安社稷。
但唯有親歷其位,他才知皇帝這兩個字背后,遠不是想象中那般風光瀟灑。
權力的中心,并非孤島。
朝堂之上,派系林立,利害交織,表面一團和氣,實則波濤暗涌。
哪怕是最親近、最信任的舊臣心腹,也各有脾氣和秉性,各有抱負與堅持,各有算盤與立場。
想讓他們齊心協力為朝廷辦事,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要政令通達,往往得在眾多利益之間周旋、調和,步步謹慎,如履薄冰。
更何況,人心是會變的,忠誠也一樣。
皇帝,看似權柄在握,實則處處掣肘。
時至今日,朱允熥早已習慣了眾人的注視下生活。
皇帝的一舉一動,都有記錄。
皇帝的任何事情,大臣們都在看著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