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戴樅回來之前,李東陽就已經知道他會怎么做了。
他疲憊的揮揮手,示意左右離去,整個人宛若柳絮一樣,癱軟在太師椅上。
“劉公,謝公,若當初老夫跟著你們一同離去,又何嘗會受到如此良心的譴責!”
李東陽老淚縱橫,若是他這個內閣首輔繼續做下去,他不知道以后還會有多少學生會如此。
他累了,真的累了。
這副身軀已經支撐不住他繼續擔任內閣首輔,精神上的疲憊比體力上的疲憊更讓他麻木。
他用盡了渾身解數,依舊沒辦法力挽狂瀾。
李東陽緩緩起身,背著手走出內閣。
天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下起了雨,大雨瓢潑下的紫禁城依舊威嚴莊重,這個他效力了接近四十年的地方,也該要揮手告別。
大雨伴風,斜打在這名蒼老的內閣首輔臉頰上,他的雙眸緩緩瞇了起來,感受著風雨加身的一時暢快,忽然仰天長嘯道:“老矣!”
李東陽毅然決然的回到內閣值廬辦公桌上,安靜的坐在那里良久。
他恭恭敬敬的將象征權利的烏紗給脫下,抱在手中,然后一步步朝刑部走去。
風雨中,戴樅已經卸下官袍,雙手雙腳被上了枷鎖,當看到李東陽那一刻,戴樅匍匐跪在地上。
“學生對不起老師!”
李東陽快步走過去,大雨淋濕了衣衫,他蹲下身軀,雙手攙扶起戴樅。
“愚亭快快起來。”
“是老師對不起你!”
師生對望,一切都在不言中,戴樅這才發現李東陽脫下了官帽,驚愕的道:“老師你這是要做什么?!”
李東陽微笑道:“累了,想要回去歇一歇了。”
“老師!”
“學生做的一切,只希望老師依舊能在扛著大明負重前行,老師怎可輕言放棄?”
李東陽嘆道:“今日是你,明日又會是誰?老夫也是人啊!老夫的良心經不起這么折騰!”
“老夫已經失去老夫引以為傲的學生,可老夫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眼睜睜看著。”
“老師,不要說這樣的話,都是學生甘愿的!”
李東陽微笑搖頭:“走,老夫送你最后一程。”
……
乾清宮。
弘治皇帝身穿龍袍,背著手站在高階之上,只是不知在想什么,面色很是凝重。
懷恩在他身后恭敬的站著,匯報著刑部內的一舉一動。
直到弘治皇帝聽到李東陽去見了戴樅后,他的面色才倏地一變,道:“去召李東陽到朕面前!”
“喏!”
當李東陽出現在刑部后,關注的不僅是弘治皇帝,還有朱厚煒。
他快速邁步進入乾清宮,與弘治的深沉面色不同,朱厚煒帶著三分激動,他知道李東陽可能要招了。
“皇爺,蔚王在外等著求見。”
弘治皇帝破天荒的搖頭道:“讓他等一等,就說朕暫時有事。”
頓了頓,他又道:“外面雨大,讓蔚王去春和宮避雨。”
“喏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