滴血的拳頭,呻吟的傷者,以及遠近各處的圍觀者。
有痛呼聲,有怒罵聲,有喧囂聲,有人在靠近,有人又去找人。
嘈雜的集會中,唐禹反而陷入了一種空靈,他看著眼前的“浮世繪”,緩緩笑了起來,笑得有些猙獰。
“還有人要給我臉嗎?站出來!”
他的聲音傳遍了四周,奈何楊歡和他的朋友們都是文人,此刻已經被他的威視震懾住,根本不敢動手。
于是有人喊道:“你等著!你要倒大霉了!你一個贅婿敢打楊家公子!”
唐禹道:“好,我等著。”
他靜靜站在原地,不再理會眾人,而是耐心擦拭著拳頭上的血。
冷翎瑤看了一眼四周,壓著聲音道:“不該糾纏的,秋瞳說過別亂了規矩。”
唐禹看向她,認真問道:“我叫你現在脫光衣服,趴在地上爬兩圈,你答應嗎?”
饒是冷翎瑤脾氣好,也被這句話氣道:“當然不會,你在胡說什么。”
唐禹道:“因為我是贅婿。”
“如果是陛下要你這么做呢?”
冷翎瑤道:“也不會!”
唐禹道:“因為你有尊嚴。”
說到這里,他瞇眼道:“如果陛下要一個貧苦老百姓…脫光了衣服在地上爬,那百姓會答應嗎?”
冷翎瑤陷入了沉思,然后道:“會。”
唐禹笑道:“因為陛下是大人物,因為百姓沒有尊嚴。”
“所以你告訴我,規矩是什么?”
冷翎瑤皺著眉頭不說話。
唐禹幫她回答:“繩索。”
“規矩就是繩索,千絲萬縷,糾纏在這個世界的每一處。”
“大人物用繩索編制羅網,企圖捆綁住世間每一個人。”
“你有自尊,你哪怕逃,哪怕死,也不愿被捆綁。”
“小人物沒有自尊,但畢竟羅網需要人去布置和維持,所以他們能繩索之間的縫隙,茍延殘喘。”
“平民百姓也沒有自尊,但他們連茍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,上頭心情好,松一松繩子,他們能呼吸幾口,若是心情不好,拉一拉繩子,他們就只能死。”
冷翎瑤聽得手心冒汗,低聲道:“別說了。”
唐禹繼續道:“從我進入謝家開始,就有人教我規矩。”
“對待長輩的規矩,對待平輩的規矩,對待仆人的規矩。”
“家族的規矩,士族的規矩,朝廷的規矩…”
“我深信不疑,我以為這是生存之道,游弋其中,故而也被規矩束縛,被謝秋瞳隨意利用。”
“她想要把我變成布置和維持繩索羅網的人,讓我成為執行者,尋找繩索之間的間隙,茍延殘喘。”
說到這里,他笑了起來,活動了一下脖子,道:“但剛剛我打了一拳出去,我好爽啊。”
“真的,像是所有的怒氣、壓抑、憋屈都發泄了,整個人都通暢了,爽得我現在說話都有些抖。”
“我理解喜兒了,或許我真是魔教的精神股東呢。”
冷翎瑤道:“治傷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,你修煉了《大乘渡魔功》,這是極樂宮的佛門功法。”
唐禹驚喜道:“我正要說這個呢,世尊說啊,佛的最高境界是什么?是諸法空相。”
“你看這天下,到處都是規矩,到處都是繩索編制的羅網。”
“但…想要超脫,就不要看到那么多東西,全是假的,全是空的,萬般法門都是空相,只有一個是真。”
“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