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他醉眼惺忪,喃喃道:“唐郡丞…你說這…這天下怎么了?”
“為什么…我們可以肆無忌憚地表達人不為己、天誅地滅…卻不敢認‘正義’二字?”
“仿佛前者才是康莊大道,而后者像是恥辱…”
唐禹沒有回答,只是與他同飲。
翌日上午,離開了汝陰郡,繼續往南。
經淮南郡而至建康,用了四天時間,回來之時,恰好是十一月初六的夜晚。
在城北的官道上,唐禹輕輕道:“使君先進城吧,我留下來,拜祭父親。”
溫嶠看了一眼樹下的墳墓,沉默了片刻,緩緩道:“他是你最后一個親人吧?”
唐禹道:“是。”
溫嶠嘆了口氣,拍了拍唐禹的肩膀,道:“世間的權力斗爭是沒有底線的,但…我們…畢竟都是人啊。”
“唐郡丞,溫嶠先走了,你且保重,早日為唐家開枝散葉吧。”
他帶著兩百兵馬,朝城內而去。
唐禹則是往墳墓走去,眼神卻漸漸變了。
那不是臨走時的小土堆,而是一座嶄新的墳墓,墓碑上刻著崢嶸的大字——“唐德山之墓”。
唐禹看了一眼四周,什么也沒看見,一時間心中疑惑無比。
誰幫忙修的墓、立的碑?是司馬睿?
他一時想不通,便只好跪了下來。
身旁,不知何時王徽也走了過來,跟他并肩跪著。
唐禹深深吸了口氣,道:“爹,原諒兒子不孝,未能及時給你立碑刻字,舉辦葬禮,還多次利用你逝世的消息,達到一些目的。”
“你在天有靈,應該都看到了,兒子在譙郡依舊是個好官。”
“你很少教導我要做一個什么樣的人,要做什么樣的事。但僅有的幾次教導,卻給了我莫大的力量和啟發。”
“兒子會繼續往下走,即使遇到再多困難,也矢志不渝。”
“兒子救不了你,但希望能救千千萬萬個你。”
他把頭磕了下去,久久沒有抬起來。
直到他抬頭,發現王徽還把頭磕著沒動。
于是唐禹拍了拍她的背,道:“好啦,別把額頭弄臟了。”
王徽抬頭,擦了擦額頭的泥土,嘻嘻笑道:“不臟呢,那我要不要跟爹說幾句話呢?”
唐禹道:“你想說就可以說。”
王徽重重點頭,道:“爹,我們雖然沒有見過面,但請你放心喔,我在這里向你保證…”
“我要生十個!”
“我要為唐家開枝散葉!”
唐禹連忙道:“別別、不至于那么多。”
王徽嘻嘻一笑,道:“確實有點多了哈,那我就分擔小小的一部分,其他的交給其他姐姐去生。”
唐禹忍不住笑道:“真想讓我多給你找幾個姐姐啊?”
王徽搖頭道:“對你好的,我一個都不想丟,對你不好的,我一個都不想要。”
她似乎想起了什么,連忙補充道:“那個北域佛母堅決不行!我還在生她的氣!她簡直太氣人了!”
“胡說什么呢。”
唐禹大笑著,把她抱在懷里,兩人互相說著話,一起上了馬車。
馬車徐徐開動,朝著建康城而去。
而此刻,黑暗的遠處,正有人靜靜凝望著。
小蓮低聲道:“小姐,姑爺為什么都不好奇誰給唐德山修墓立碑的?”
謝秋瞳緩緩道:“不重要。”
小蓮道:“很重要!分明是小姐在付出!姑爺卻抱著別的女人!”
謝秋瞳沒有回答。
她只是靜靜站在那里,沉默很久很久。
最終,她輕輕道:“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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