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斐道:“慚愧,二流世家嘛,聽話一點總有好處。”
“唐嬴子爵一場大火震驚天下,三百精銳所向披靡,萬人亦難圍堵,真是令人敬佩。”
“不過…無論是敬佩,還是作為朋友的義氣,我都不能讓你過去。”
他的臉上帶著唏噓,嘆聲道:“我是一家之主,總要為家族考慮,為前途考慮。”
“希望唐嬴子爵理解我的立場,不要讓我為難,挑其他河道上岸吧。”
唐禹道:“周家駐守此段河道多遠?其他河道又是哪些家族在守?”
周斐喊道:“上下五里路,都是周家在守。往西分別是謝家、桓家、庾家。往東徐州地界是祖約在守,那邊恐怕更難過去。”
唐禹緩緩笑道:“原來都是譙郡奮戰過的戰友,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。”
他隨手抱了抱拳,道:“周兄對我有恩,我自然不愿為難,這便往西而去,希望將來還有再次見面的機會。”
說完話,唐禹便指揮著大軍逆流而上,朝西而去。
對岸的周斐帶著大軍一直跟著,確保唐禹不會突然渡河。
他一路相送,一直送到了自己的防御河段盡頭。
直到此時,他才大聲回應道:“唐禹…使君,使君一戰驚天下,從此以后,四海境內都將傳唱你的名字。”
“今日周某未能給使君讓路,若再有見面之時,愿拜使君為主公。”
說完話,他深深鞠躬而下。
或許,如果他不是一家之主,而是孤身一人,他現在就會追隨唐禹而去。
唐禹看著他,信手一揮:“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。”
在周斐的目送下,唐禹帶著大同軍朝西劃船,直到進入謝家的防線河段。
但唐禹并沒有看到很多兵,十來丈才有那么一兩個人,僅僅像是在站崗一般。
這讓聶慶很是高興,激動道:“好機會!謝家在故意放水!小師妹可能打了招呼!”
“師弟,咱們可以就此渡河,往北逃之夭夭了。”
唐禹沒有說話,只是皺起了眉頭,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。
一路向西,終于看到了謝家的主力,聚集在渡口碼頭那邊。
站在中間的謝廣,正朝著唐禹揮手,笑而不語。
聶慶壓著聲音道:“怎么回事啊師弟,人家都讓路了,咱們怎么不渡河?”
唐禹沉聲道:“就怕不是在給我們讓路。”
聶慶瞪眼:“是圈套?有埋伏?”
唐禹道:“都不是,而是…很可能謝家之中有高人,看出了我的真實企圖,所以干脆懶得防衛。”
話音剛落,對岸就響起了爽朗又干凈的聲音。
像是歌聲,又像是吟唱。
“燕燕于飛,差池其羽,之子于歸,遠送于野。”
“燕燕于飛,頡之頏之,之子于歸,遠于將之。”
伴隨著聲音,人群逐漸分開,一個青年從中走出,溫潤如玉、神態自若。
風吹起他的衣袖,他舉手作揖,高聲道:“安石恭送使君一路平安,沃野之土,養兵之地也。”
河水緩緩流淌,威風輕輕吹拂,對岸人群密集,說著告別之語,似乎此地不是戰場,而成了易水送別。
唐禹深深吸了口氣,無奈搖頭。
他看著那個青年,大聲道:“既然結束了游學,就別窩在陳郡了,關鍵時候去幫幫你妹妹。”
對岸的青年并不說話,只是灑然一笑。
他真是頗有儒生風范,一舉一動之間,都彰顯著禮儀。
這個歷史上淝水之戰的領袖,把謝家帶到巔峰的人物,在這個時代,也似乎提前結束了游學生活,而要踏入政壇了。
他表現出了卓越的見識,非但看出了唐禹不渡河、不去遼東,還猜到了他要去沃野之土、天府之國。
是的,唐禹的最終目的地,是成都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