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景云沉默不語。
他自是記得的,只是不愿當著紀如珍的面承認罷了。
“現在,我不要你了,我只要萬兩金。”春枝壓下滿心酸楚,眉眼認真地說:“你把錢給我,咱們之間就一筆勾銷。”
陸景云難以置信地看著春枝,“你說什么?”
春枝字字清晰地重復了一遍,“我不要你了,我只要萬兩金。”
紀如珍輕搖手中團扇,不悅道:“張口就要萬兩金,還真會獅子大開口。”
陸母臉色變得難看起來,“春枝啊,自你九歲那年,景云把你撿回家來,一直都是我們陸家養著你,要不是景云,你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餓死凍死了。這些年我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一般,你不愿做妾,想要錢,我能給的也會給你,可是萬兩金實在太多了,你怎么能這樣強人所難?”
“我這里有三百兩銀子,足夠還你這些年給我的錢。”陸景云從袖中取出三張銀票,遞給春枝,“你要就拿著,再多也沒有。”
憑什么不要?
跟誰過不去,都不能跟銀子過不去。
春枝伸手接過銀票。
一百兩一張,三張,一共三百兩。
就此買斷她累死累活供陸景云讀書的十年。
春枝說:“說好萬兩金就是萬兩金,一文錢也不能少,這三百兩我就當利息先收下,剩下的我以后再來要。”
“三百兩還不夠?你這是要景云的命啊!”陸母聞言,當即數落起春枝“沒良心”、“鉆錢眼里了”,見春枝沒反應,又喊起頭疼來。
以前陸母這樣一鬧,春枝就會什么都依著她。
但現在,春枝完全無動于衷。
紀如珍一邊去扶陸母,一邊說:“來人啊,把她給我趕出去。”
“走!趕緊走!”
隨從和婢女們一起進來驅趕春枝。
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雨,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。
春枝被他們趕出家門,推倒在地。
下一刻,陸宅大門“砰”的一聲,關上了。
豆大的雨點不斷地砸下來,春枝的眼淚奪眶而出,她抬手抹了一把臉,爬起來拖著板車往城北走去。
城北那一帶住的都是做些小買賣的人家,賣豆腐要趕早,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磨豆子,為了不吵到陸母休息,春枝這幾年攢錢買了個豆腐作坊,后面帶著兩間小瓦房,她平時就住在那邊。
她沒有家了。
好在還有一瓦遮頭。
還有可以養活自己的手藝。
春枝淋著雨,推著板車一邊走,一邊流淚,淚水被雨水沖刷,心好疼好疼。
她只放任自己這一刻,躲在雨里哭。
街上行人匆匆忙忙避雨,春枝視線模糊,一路跌跌撞撞地推著板車回到豆腐作坊,快要停下的時候,板車卻好像撞到了什么,有重物悶聲倒地。
春枝放下板車,上前去看,就看到了一個男人倒在板車前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