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元嘉聞言,忽然笑了一下,落在玉珠身上的目光也變得越發幽深起來。
玉珠想問他‘你笑什么’,又怕被他繞進去,只能壓下這個念頭,走到榻邊對他說,“藥要涼了,先喝藥吧。”
顧元嘉作勢要起來,但是傷的太重難以動彈,只能躺了回去,滿懷歉意道:“有勞玉珠,喂我。”
這話他不說還好,玉珠想著給一個傷重之人喂藥也沒什么。
最多就是他昏迷著的時候,藥難喂些。
醒來之后,要被他這樣一直看著喂藥,多少有點尷尬。
但顧元嘉特意提了這么一句,反倒讓玉珠覺得給人喂藥這事有點怪異。
可是湯藥已經放了一會兒,是真的要涼了。
玉珠只能對自己說“心靜,則諸事不驚”,然后端起湯碗,舀起一勺喂到顧元嘉唇邊。
顧公子薄唇蒼白,湯藥色澤濃厚,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。
昨日顧元嘉昏迷的時候,喂藥那樣難,玉珠愣是把整碗湯藥都給他喂下了。
現下人醒著,她更要整碗都讓顧元嘉喝下去。
顧元嘉張嘴,將湯藥吞下,剛入了嘴,眉頭便皺成了川字。
“良藥苦口利于病。”玉珠在他開口前說道:“這是王爺專門請周太醫給你開的方子,要喝完才能見效。”
顧元嘉皺著眉頭咽了下去,玉珠把剩下的一口一口喂給他。
顧大公子其人,什么時候都能淡定從容,就是怕吃藥。
不過顧元嘉向來身體不錯,吃藥的次數屈指可數,玉珠從前伺候他的用藥的時候,也要比平時更加好聲好氣地哄。
甚至提前準備好飴糖。
一碗湯藥很快就見了底,玉珠將空碗擱在榻邊的案幾上,解下腰間的小布袋,取出一顆飴糖喂到顧元嘉嘴邊,“這是念兒的糖,分你一顆。”
“那就多謝了。”
顧元嘉聞言眉頭瞬間舒展開來,張嘴咬住了糖,溫熱的薄唇擦過了玉珠的指尖。
玉珠立刻收回手來,背到了身后。
兩人誰都沒有說話,屋里靜悄悄的,只有門外的風雨聲格外清晰地傳來。
玉珠將空碗端到門口,讓外頭侍從端走,過了片刻,才走回里屋,見顧元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,不由得開口提醒:“顧公子睡一會兒吧,多睡有利于傷口恢復。”
顧元嘉口中的飴糖已經化盡了,只留下一絲甜味,這對他來說依然不夠。
他也不喜歡玉珠離他那樣遠,嗓音越發虛弱道:“傷口疼,睡不著。”
玉珠沉默了片刻,走到一旁的琴案后,伸手輕輕撫過七弦琴的琴身。
她緩緩坐下,抬手撥弄琴弦,一開始還因為手生曲不成調,很快就找回了當初顧元嘉親手教她撫琴的感覺,彈奏了一曲“靜心曲”。
門外風雨瀟瀟,屋中琴聲纏繞。
顧元嘉閉上眼,聆聽此曲,疼痛不已的傷口仿佛也跟著被撫平了。
此時的他,越發明確地看清了自己的心。
他親手養大的小姑娘,一生只此一個的可心人,怎么能被別人搶了去?
顧元嘉心想:玉珠,只能是我的。</p>